“可是，大家都不這麼想。”想到其他人看她的眼神，穆淩遙撇了撇嘴，又要哭了，“他們都罵我醜八怪，都不喜歡我——”
“那是他們沒眼光！”沈翊霄見她黑溜溜的眼睛裏麵又蓄滿了淚水，那珠子一樣晶瑩的液體眼看著又要掉下來了，他的心裏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了一絲抽痛。
少年一咬牙，將小少女扯進了懷裏，拍著她瘦弱的肩背急聲道：“你別哭，別哭！我不騙你，你真的不醜！”
“那為什麼大家都不喜歡我？”少女被他笨拙的力道拍得一陣咳嗽。
沈翊霄急忙放輕了動作，他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此時做來難免生疏粗苯，想停下來卻又怕她再哭。
“他們不喜歡……”這個問題把少年難倒了，支吾了一會，才忽然下定決心似的接了一句：“他們不喜歡，我喜歡！”
“啊？”小少女愣住了。
“我喜歡，我真的喜歡你！”話說出了口，沈翊霄反而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輕鬆，少年第一次有了想要把一個人護在身邊的衝動，這種感覺酸酸澀澀，卻又似乎含著別樣的甜蜜。
他仿佛怕小少女不相信似的，急忙補充道：“我願意娶你，等將來，我回來了，等我給母妃報了仇……我、我就娶你！”
這是沈翊霄生平第一次向人求婚，後來他也對另一位女子說過要娶她的話，後來卻證實了“她”竟然也是“她”。
那日之後他跟小少女閑聊了好久，直到沈碧铖回來將她帶走了，隔天他身上的高熱退了些，沈碧铖就著人送他出城了，此後流落在外六年多，他再沒有見過她。
然而那小少女的一顰一笑，卻牢牢地印刻在了他的腦海中，他一直記著自己對她的承諾：等他回來了，他便要娶她。
沈翊霄回來之後整整四年，除了把孤苦無依的趙馨柔接入了府上，再沒有娶過任何女子，連侍妾也沒有一個。
他一心一意的，想要等她回來，即使各種消息都說她早已在五裏坡墜崖身亡，屍骨無存；即使那個多次與自己患難與共的女子也擁有那樣一雙明媚的水眸，他依然為她保留著正妃之位。
——直到那一日，在相府門口，那水眸璀璨的女子，揚頭看著高居馬上的他，朱唇輕啟，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就是那個穆淩遙。”
那一刻，沈翊霄隻覺得頭頂的豔陽刹那炎烈，燦爛無雙。
他死死克製住了上揚的唇角，修改了婚書，這才策馬離去。
他一路策馬疾行，在街角處跟沈翊諾分手，又行了一段路，他馬速極快，王府的手下也隻有羽淺能跟的上他。
走過一處僻靜的巷子，他狠狠一扯韁繩，馬兒長嘶一聲人立而起，停了下來。
他仰頭看著明媚的驕陽，盛夏陽光耀眼奪目，刺得他眼睛生疼，不覺間就有了淡淡的濕意。
沈翊霄終於不再克製，唇角越揚越高，終於綻放成了一個極致暢快的笑容。
他笑出了聲，笑聲越來越大，在空無一人的巷子裏，一向淡漠沉靜的霄四王爺暢快地大笑，仿佛前半生所有的喜悅都在這一天盡數釋放了。
那個一直活在他記憶中的小少女，那個在絕境之中向他伸出了手的小少女，那個他沈翊霄這輩子唯一的新娘，又再一次的，回到了他的身邊。
沈翊霄從來沒有如此感謝過命運的恩賜。
他知道，從此之後，終其一生，他都不回再放開她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