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嘉平一句“知人知麵不知心”,雖然讓王鵬心裏咯噔了好些日子,但工作一忙還是被拋到了腦後。
調查組進駐社保中心半個月後的一天晚上,王鵬和邱建文分別被叫到調查駐地談話。
與王鵬談話的是周英本人。
“王書記,我就不繞彎兒啦,”周英開宗明義,“請你來呢,主要是想談談天水的社保基金違規投資的事。”
王鵬略一聳眉道:“周主任,您直接問吧。”
“好。”周英欣賞王鵬的爽快,“去年十二月,邱建文同誌在京城出差期間,費燦陽同誌是不是和財政局吉運來同誌、社保中心吳坤同誌一起,找你彙報過挪用社保資金投資的事?”
“他們的確來找過我,當時他們的說法是借鑒南方經驗,為社保基金的曆史欠賬找一個解決辦法。”王鵬說,“並不存在挪用的說法。”
周英掃了王鵬一眼道:“咬文嚼字就不必了。”
王鵬笑笑不與她辯駁,反正他已經作出說明,沒必要和這馬列老太太抬杠。
“你當時怎麼回答的?”周英繼續問。
“原話我記不清了。但大致的意思是,社保基金作為保證社會穩定的一塊基石,不能出現動搖,隻要我們在處理曆史欠賬的問題上稍有不甚,就會對廣大的群眾犯下不可原諒的錯誤,這樣的險冒不得。”王鵬從容地說。
由於是單獨談話,周英不但擔負了提問的角色,還同時承擔了記錄的任務。她運筆如飛快速做著記錄,王鵬說話的時候,她不斷抬起頭來看他一眼,目光裏透露出嘉許。
“邱建文同誌回來後,這件事有沒有再提起過?”
“有,但不是邱建文同誌提的,是我主動跟他交流了想法,明確表示不考慮這種可能存在資金風險的行為。”
“那麼,市政府方麵是不是遵照你的想法做了呢?”
王鵬想了想說:“如果硬要這麼問,我很難回答。”
“為什麼?”
“因為,至少從表麵上,到目前為止,除了後來費燦陽同誌又跟我提了一次,同樣被我否定以後,再沒有人提過此事,更沒有人把這事拿到公開場合討論過。”
“也就是說,即使有違規行為,你也不知情?”
王鵬愣了一下,隨即正色道:“如果真的有這方麵的問題,我作為班子的班長確實負有監管不力的責任,我願意承擔相應的領導責任。”
周英點點頭說:“這個問題就談到這裏,你有其他內容需要補充嗎?”
王鵬搖頭道:“沒有。”
談話結束,倆人又寒暄了幾句,王鵬便禮貌地告辭。
從周英房間出來,在走廊的拐角,王鵬遇上同樣來談話的邱建文。
邱建文朝王鵬使了個眼色,二人並排放慢腳步往外走,借著月光在曲廊裏站定,邱建文低聲說:“我要是沒猜錯,你也是來談社保基金的事?”
王鵬沒說話,隻是看了邱建文一眼,算是默認。
“吳坤向來膽大,但也不該膽大成這樣!”邱建文拚命壓著嗓子說,“不會真有問題吧?”
王鵬不想站在這裏說話,但看邱建文滿臉的不安,他又有點於心不忍,“放心吧,我跟調查組說了,如果有問題,這個監管不力的領導責任我來挑。”
王鵬這句話猶如一顆定心丸,立刻讓邱建文安心許多,但他隨即又愧疚起來。
慈善基金的事,王鵬因為他而擔了包庇的罵名,這一次如果再讓他一個人挑下擔子,邱建文覺得十二萬分地過意不去。
但是,隻要一想到對他來說,承擔責任的背後就意味著離開權力圈子,一步步被邊緣化,在如此壯年就提前結束政治生命,邱建文那點愧疚就立刻被不甘所吞沒。
王鵬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邱建文並不知道,他隻知道他必須狠狠心,在萬一社保基金真出問題的情況下,看著王鵬一個人把責任擔下來。
……
在王鵬、邱建文被叫去談話的第二天,省委以“涉嫌嚴重違反財經紀律”的名義,對吳坤作出“兩規”的決定。
吳坤被帶走調查的次日淩晨,屠德昭在位於南岸的住處被帶走,身上僅穿了一件睡衣,別無長物。
當天上午,省委召開常委擴大會議,邱建文列席了會議。
江一山在會上要求各級部門配合中紀委在天水的調查工作,同時要求天水市委市政府做好幹部隊伍的教育和穩定工作。
王鵬與邱建文會後,立刻召開了全市處級以上幹部大會,重申黨政紀律,但沒有提及社保中心吳坤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