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世界的危險不會平均分擔到生活在其上的每個渺的個人身上,如果絕大多數人一生都不會直麵致命的危機,那麼一定是有一些英雄們,默默地將絕大多數的災厄抵擋在了他們看不見的地方。
就像一艘飛空艇,從金羽城開往雷鳴沙海或許隻要一的工夫,這還是因為在空中要繞過兩頭高階飛龍種領地的緣故。商船的駕駛員隻需要了解操縱飛艇的機械技術,會辨識航圖和星象,最多懂些迫降和戰地急救的知識,就能夠完全勝任這項工作。然而在民用航道的幾十公裏之外,真正直麵危險的則是工會的巡邏艇。即便是熟諳空戰技巧的鐵漢們,在每次巡航結束後都會舉杯慶祝,慶祝他們又在看不見的敵人手下活過了一遭。
種群的遷徙、氣候的變化、領地秩序的更迭,都可能會讓獵人們的航線上無端地冒出一隻比戰艦還要龐大的,撲打著雙翼的凶惡巨龍。但幾乎沒有商艇的駕駛員會意識到,每一次當臨時變更航線的通知傳遞到他們手中的時候,都意味著至少一個編隊的獵人們將屍骨從三千米的高空,拋灑進了無邊的荒野和密林裏。
“這就是我每次出行的時候,都更喜歡乘坐民用商船的原因。”特雷索爾大師將隻有四隻指頭的手伸出護欄外,感受著劃過指尖的氣流,“它能提醒我工坊的工作意義何在,每當我擺弄出一個新鮮玩意的時候,或許都會有人用它們來拯救一個或更多獵人的性命,進而保護更多的平民。”
“我相信您一定拯救了不少性命。”封塵聳聳肩,由衷地道。
“沒有你想象得多。”紅發龍人搖搖頭,“如你所見,我們的境況並不好,生產的獵裝和道具隻有沒錢去買一般裝備的人才願意入手。工坊裏甚至拿不出人手來跟進這一次的測試委托——那些年輕的學徒們根本無法理解這一批道具的精巧,更別提檢測和修理了。好在老爹能照看住工坊的日常工作,否則這次的委托,就算我們想給你,也是有心無力了。”
少年抿緊嘴唇不再搭話,隻是看著船舷外不斷變換的雲絲,餘光卻注視著這個或許比自己老爹年紀還要大的年輕人。安菲尼斯告訴過他,特雷索爾大師這一支的鍛造師沒落至此,並不是不善經營,多半是因為一直以來都受到同門的排擠。那些秉承著把傳統的獵裝和道具工藝發揮到極致的守舊龍人們,無法允許一個一心撲在旁門左道上的同類活躍在工台之上。
道具流本應有更多方法,在金羽城甚至整個獵人大陸上堂堂正正地找回自己的地位,不過看得出來,特雷索爾並沒有什麼爭勝心。而更為奇怪的是,他的父親,那個光頭的老龍人似乎也並不以為意,好像偏安於這種狀態就已經滿足了似的。
“跟我講講你的家鄉吧。”見到少年似有所思的神色,龍人輕輕地一噴鼻,笑著道,“大雪山以北是什麼樣子的?”
“雪林村?”封塵的眼睛瞥向斜上方,“比起雪山南側來其實差得遠啦,沒有那麼多凶猛的怪物,就連燈也都是燒油的,火苗才黃豆那麼大——我是,我喜歡雪林村,所有的人都互相認識,也都互相照應。每到祭典的時候,全村都會聚集到村中心的廣場上來。麥格叔叔——我們的村長,他也是個龍人。聽老人們,他似乎有一百多歲了,不過還是像你一樣,很年輕的樣子。”少年突然住了口,在一個貨真價實的龍人麵前談論龍人,委實是最無趣的話題了。
“為什麼會想來當獵人呢?”鍛造大師輕輕點了點頭,隨口接著問道。
“事實上也並沒有特別想啊。”封塵撓撓頭,“獵人工會每年都會選拔些村中的孩子,不過哈德叔叔卻總是默默地替他們服役。我隻是想讓他早些退休,才會自告奮勇地參與選拔的。”少年笑起來,“不過在這裏能乘坐一直都想乘的飛空艇,接觸到那麼多新鮮的事物,還能和同伴們一起狩獵,就算會有那些心想著‘就要死掉了’的時候,現在的我也從後悔過當初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