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坐在龍書案後翻著奏折,俊臉看似平靜無波,內心則如油鍋烹煮一般難忍難受,他並不想給藍廣自辯的機會,如果可以,他寧願令林樘之暗中絞殺藍廣,隻是你我雪依腹中的胎兒,他不能讓雪依失去最後一絲活下去的希望,因此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殺母仇人再一次逃脫懲罰!
“母妃,倘若你真的泉下有知,不要怪兒臣,早晚有一日兒臣會殺了這個老狐狸的!”成帝在心中默默地發誓。
“罪臣藍廣求見吾皇萬歲萬萬歲!罪臣藍廣求見萬歲萬萬歲!”藍廣在門外一步一叩首,成帝雖準他書房自辯,卻要他報門而入,所謂報門而入本是軍隊中主帥為了羞辱敗軍之將的一種懲罰,報門而入者需一步一報自己的職位姓名家門,成帝既準許藍廣書房自辯,又命他報門而入,對於一國的丞相而言實則是一種極大的羞辱。
成帝本以為藍廣會寧死不屈,卻不想他亦是貪生怕死之輩,唇畔浮現一絲不經意的冷笑,成帝依然手捧奏折,頭也不抬沉聲令身旁的五公公道:“命人淨水潑街,好好的歡迎一下我們的丞相大人。”
“是,萬歲爺。“一個臉生的太監答應了一聲,領命下去了。
“皇上有旨,淨水潑街以迎丞相大人!“隨著一聲喊喝,早有人提來水桶,一桶冷水嘩的一下全部灑在藍廣的身上,藍廣的身子歪斜險些滾到在地,他咬牙撐住,繼續磕頭報名,又一桶水”嘩“的落下,砸在藍廣的頭上,他揚起頭,水自頭頂嗒嗒嗒的落下,迷蒙了他已經灰黃的眼睛,藍廣皺紋橫生的臉上淌滿了水跡,讓人分辨不出是水還是他的淚!
就這樣水接二連三的落在藍廣的身上,他每叩拜一步俱要拚盡全力!
此時的藍廣發髻蓬鬆,兩腮深陷,雙睛突兀,微張的唇顫抖著,歪歪斜斜的跪爬前行,兩旁提水的內侍看著狼狽不堪的藍廣心有不忍,提著水桶看著傳令的公公,那個公公眼神飄向書房內,此時,坐在龍書案前的成帝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藍廣的樣子,內侍們明白這是皇上的旨意,稍有怠慢輕則換來一陣板子,重則這條小命就交待了,當下,眾人不敢再有一絲同情,一陣水牆嘩嘩的倒向藍廣!
成帝見藍廣在水霧中兀自掙紮跪拜,人雖是歪歪斜斜幾欲摔倒,然聲音依然鏗鏘有力,心中也暗自佩服藍廣的定力,這份羞辱已是常人難以忍受的,加之成帝故意刁難,其實更加難以忍受。
“好了!“成帝放下奏折,手輕輕的揉動眉心,命令內侍停止潑水。
“宣藍廣覲見!”太監高喊,藍廣隨後跌跌撞撞的爬起來,林樘之見狀,忙上前攙扶,藍廣齜牙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卻用手推開他,自己踏步走進禦書房。
藍廣跪在龍書案前:“罪臣藍廣參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成帝垂目緊緊的盯著趴在地上的藍廣,藍廣的衣衫已經濕透,裹在他的身上,依稀可見他嶙峋的脊骨,此時的藍廣如喪家之犬一般,成帝的心中卻並無一絲開心,甚至有些索然,他清清嗓音,明知故問:“你是何人?因何報門而入?“
“罪臣藍廣前來領罪。“藍廣依舊趴跪在地上,任水滴滴落。
“原來是藍丞相,但不知藍丞相犯了何罪?“
“臣不知臣犯了何罪,所以特來請皇上明示!“藍廣不卑不亢。
“大膽!“藍廣一言激怒了成帝,成帝見藍廣年邁齒衰,本想將他革職查辦也就是了,不想他竟如此刁蠻,不肯老實交待自己謀反的罪責。
成帝拍案立起,將龍書案上的檄文扔給藍廣:“睜開你的眼睛,自己看看這是什麼?!造反謀逆乃是淩遲處死株連九族的重罪,你還沒有罪嗎?!“
藍廣並不看飄落在地上的檄文,緩緩地抬起頭來,一雙昏黃的濁目盯著成帝,一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上何不宣林樘之大人問個明白,如果不是藍廣束手就擒,他可能輕易將我擒住?!“
成帝一驚,他隻是接到奏報說是生擒藍廣,卻不知道是如何將藍廣擒住,想起雪依之言,似乎是藍廣有意被擒的,可是數裏之外的事,雪依又如何得知呢?!
“朕不想知道過程,朕隻知道你曾經扯旗造反反對朕,而現在你跪在朕的腳下。“成帝見藍廣不驚不懼,麵色坦蕩,有些胡攪蠻纏。
藍廣尚未答言,門外一聲大喊:“喂,這淨水潑街的好事怎麼能少了本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