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露早棲,晨曦方曉。
天光初露微陽,劃破明空;遠山籠翠屏,清影淡淡雲渺渺。
綿州城外一條蜿蜒小道上杳無人煙,隻聞三三兩兩幾隻雀鳥孤鳴清啼。山間的清晨格外的靜,也格外的雅。
遠遠望去,行來兩人。
一個三十左右仙風道骨的青年男子:他身著絳紫色衣衫,腰束同色玉帶,眉目剛毅,薄唇輕揚,自有一番風流飄逸;同行的還有一個七歲上下粉雕玉琢的小小女童:她穿著一襲水湖清色對襟裳,裙繡蘭紋,銀絲裹邊。頭上梳著雙鬟髻,各係一隻宮心鈴。水眸瀲灩,鳳眼彎彎,雖小小年紀卻已初露顏色。
夜邵白萬分哀歎,自己的英姿無人欣賞,突然又很是後悔,千挑萬選了這麼條荒無人煙的山路野道,一路行了數十裏,連狗都沒看見一隻!摸摸自己的臉,夜邵白忽然停了下來,用另一隻空著的手摸了摸清鸞的頭,歎了一口氣:“這都怪我!”
清鸞抬頭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又抽風了。果然——
“如果不是你師傅我長得太英俊,怕成為第二個衛芥,也不用委屈你走這鳥不生蛋,烏龜不上岸的山路野道……哎,生的太英俊也是麻煩。”說著便一臉陶醉的摸著自己的臉自戀不已。
清鸞甩了他一個白眼,抽出自己被握著的手,徑自向前走去。有些病是會傳染的!
“清清…”,夜邵白追了上來,看了看清鸞的臉色,疑道:“清清難道生氣了?”夜邵白再次伸手拉住清鸞,他覺得自己這個師傅當得好可憐,被徒弟騎在頭上,而且大概這輩子翻身無望了。夜邵白在心裏小聲的盤算,以後一定要給清清找一個厲害的相公,最好能把清清吃的死死的。
“我們就這樣走到靈州?”
“怎麼會?我們到下一個城鎮,就去馬市買馬。”
“那你在綿州城的時候為什麼不買?”
“忘了……”
忘了?清鸞氣絕,你怎麼不把你自己給忘了?
“你為什麼沒忘記玉京千家梨花雪釀?沒忘記泉州醉雞?沒忘記慶州八寶八珍鴨?”這就是外公和舅舅們說的神宗之人?還是隻有她這個師傅是不正常的?清鸞懷疑的看了他一眼,不會是招搖撞騙的吧!她可不可以後悔呀?
夜邵白被清鸞那一眼盯的毛骨悚然,討好道:
“清清是不是累了?要不…師傅背你?”清清太厲害了,要暫避鋒芒!古語有雲:識時務者為俊傑!
“不必了,一把老骨頭了,也不怕折了腰。”
“……”
——分界線——
在瓊州城裏買好了馬,兩師徒繼續上路,悠哉遊哉的奔向靈州城。
瓊州官道上,泠疏與夜邵白共乘一騎。
坐在馬背上,夜邵白難得正經的開口道:“你是我的弟子,既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依宗門規矩,女弟子是為泠字輩,為師予你一個‘疏’字,從今以後你便是沈泠疏。”
清鸞黛眉微蹙,搖了搖小腦袋,係在雙髻上的鈴鐺也隨之輕響,“自我決定隨舅舅回玉京的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沈家之人,還是隨母姓‘雲’吧,雲泠疏,可好?”
身後的夜邵白聽的此言,竟開懷大笑起來:“好、好、好……”
清鸞,也就是此時的泠疏,回頭看了他一眼,清眸中閃過了然。夜邵白與外公有過命的交情,正因為此,再加上確如他所言,對泠疏也有幾分喜愛,方才破例收她為徒。可是真正的入室弟子與記名弟子,卻差之千裏。入室弟子由師傅親傳武藝,多得精髓;而記名弟子則大多自己鑽研,偶爾才能由師傅指點一二。一路行來,他的作為半真半假,想來是在試探她的性情何如!而今連說三個好字,想必她已通過考驗,如今隻待拜了宗門及宗主、長老,就是他真正的,唯一的入室弟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