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少年成名、才學過人,甚至比唐伯虎更早就中了舉人,按說是極聰慧的人物。可偏偏對一些鬼蜮心機全然不通。這其實跟他的經曆大有關係。
他打小就埋頭苦讀,四書五經、諸子經義無不精熟,但直到如今都二十多歲了,卻從未出過遠門。便是朋友,雖說和吳中士子多有交集,但真正交好的也隻是如唐伯虎、錢福等寥寥兩三人而已。說通俗點,其實就是一個古代版的宅男。
而這次突然跑到西北之地來,也是因為唐伯虎此次鄉試高中解元,兩人約好要一同參加來年會試,入京途中偶然心有所感,想到邊關感受下邊塞民情,這才有了遇上蘇默這事兒。
所以,就這麼個極少跟人相處的宅男,又哪裏能猜度到蘇默這個精於人情世故之人的心思?自然也就完全想不到蘇默要求伺墨改名,其實不過就是兩人名字諧音,讓蘇默這廝心中不爽了而已。
在他的意識中,常人的姓名都是父母長者所賜,豈可輕易更改?蘇默冷不丁的提出這麼個要求,頓時讓他不由的胡思亂想起來。
眾生平等也好,歧視也罷,這些詞兒聽上去完全不靠譜,但仔細想想似乎又暗藏著什麼含義。但要再往深裏想去,卻又並無所得。這更讓他有種忐忑不安的感覺。
人一旦自己鑽了牛角尖,所思所想往往能偏離的神仙都瞠目結舌。尤其是他這種閱曆奇缺、神經簡單的人來說,更是如此。
“那……要改成什麼名兒才好?”已然腦洞大開,腦補到不知所雲的徐經,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情況下,隻得向蘇默求助,遲疑著問道。
蘇默手摩挲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認真的道:“狗剩吧,嗯,狗剩如何?”
啥?狗剩?這是什麼鬼名字?徐經頓時瞠目結舌起來。
“不要!我不要叫狗剩!”伺墨一直在豎著耳朵聽著,乍然聽到如此驚天動地的名字,頓時再也忍不住了。從徐經身後探出小腦袋大叫了起來。
“這…..這,訥言,此名兒有什麼說法?”徐經一臉的震驚伴隨著茫然,輕輕拍拍伺墨的腦袋安撫他,一邊向蘇默請教。
旁邊何瑩以手捂臉,簡直要無地自容了。這混蛋實在太壞了,竟這般戲弄人家。這位徐公子也是老實,偏也這般配合他,卻不知要如何收場才好。
蘇默玩的正嗨,卻哪裏理會那些。聽徐經問他,當即一本正經的道:“說法?嗯,賤,這名兒夠賤!這個說法如何?”
徐經隻覺得頭頂天雷陣陣,這叫個什麼說法?為什麼要賤?為什麼?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完全不懂對方的境界。
“哇--”後邊的伺墨忽然放聲大哭起來。小手死死的拽著自家公子的衣襟,頭搖的撥浪鼓也似。狗剩啊,這麼難聽的名字如果落到自己身上,他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好。
“這……這…….”徐經不知該如何說才好,又被伺墨哭的心煩意亂,一時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蘇默就歎口氣,走到伺墨麵前微微彎下身子,一臉溫和的勸慰道:“傻孩子,名字不代表什麼。你隻要自強自尊,別說狗剩了,就是貓剩又如何呢對不對?咦,要不就叫貓剩?”
“哇,我不要叫貓剩……”伺墨哭的更大聲了。隻覺得這一刻,天地都沒了顏色,人生前途一片灰暗。
“訥言啊,這個…….”徐經心疼的看看自己的小書童,猶豫著向蘇默道。
“名賤好養活!與生命相比,其他的又算什麼?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蘇默大手一揮,果斷的打斷了徐經還沒出口的話。
“哇,公子,我不要叫貓剩……”伺墨大哭著向自家公子求告。
“那就叫狗剩!”蘇默果斷的插話。
“哇,我也不要叫狗剩。”
“那就叫貓剩。”
“……..哇--”
快樂總是建立在他人的不快樂之上,古人誠不欺我!蘇默一邊鬥著嘴兒,隻覺的神清氣爽,先前被諧音成書童的鬱悶一掃而光。
徐經主仆二人卻是一個唉聲歎氣,一個哭的昏天暗地,鬱悶的不要不要的。
正鬧的歡騰,何瑩忽然靠近蘇默,輕輕扯扯他衣袖,低聲道:“蘇默,後麵那人不對勁兒。”
蘇默眼睛眯了一下,裝作不經意的歪頭看旁邊的風景,眼角餘光卻往後瞄去。
不過隻是隨意瞄了一眼便即收了回來,淡淡的道:“無妨,正等著他們呢。魚兒,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