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這兒,華旭已然是猶如兜頭一碰冷水澆了下來,頓時麵上再無一絲人色。
是了是了,自己怎麼就忘了這茬兒了?傳奉官之所以被人詬病,一來是其不經吏部、不走程序,屬於公然亂政之舉;而另一個原因,實則卻是皇權侵犯了文官權益所致,這才引得眾臣抵製。
而眾臣之所以怒而抵製,到底其實並不是什麼真的維護公平。實則是官位到了一定的高度,便已然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狼多肉少的局麵了。
大夥兒本來就不夠分,偏偏皇帝還要來插上一腳,這讓文官們如何能忍?再者了,皇帝這麼不講道理的直接插手,往往都是那些極敏感的、是下麵人不希望皇帝明白的位置。
按照規矩,這些個位置自然都被大佬們牢牢的掌控在手心裏,絕不會出半點岔子。可要是猛不丁被皇帝指派個人下來,哪還有什麼秘密可言?還去談什麼掌控?
所以,這才是傳奉官不得待見的真實原因。而偏偏他剛才一時情急,竟疏忽了這一點,現在竟被王懋抓住點了出來,別隻是笑笑,甚至可由此參他個違逆悖君、不敬子之罪。
封賞臣子,賜爵封侯,這本是皇帝的特權。便是鉚足了勁兒爭權的文官集團,也不過是在官職上據理以爭,何曾有去動皇帝獨有權利的舉動?
可以,真要是起了那種心思,那便真真的是存了謀逆的心思了。那,可是要誅九族滴……
華旭想通了這點,渾身抖得如同篩糠一般,再也無力支撐,就那麼頹然軟倒下去。而大殿上,王懋的語聲卻還在繼續回響著……
“…….而陛下前時下發的聖旨,不過隻是賜了蘇默一個登仕郎的散階而已,這又是哪門子的傳奉官?再如那飛騎尉,亦不過是償蘇默蒙古王庭,以文人之身,不畏艱險,勇戰蒙古勇士,揚我大明國威之功罷了。
眾所周知,我大明武勳爵位,非軍功不得授。今蘇默以騎射之術,戰而勝之,載譽歸來。漠北眾蠻無不膽顫心寒,不敢再輕易南顧,甚至更有蒙古公主隨軍南歸,以為質子。此,豈不正是軍功?
老夫以為,以飛騎尉勳之,正得適宜。罪必罰、功必賞,公正廉明,此正國廉君明之相也!
老夫為此而開懷,笑而讚之,有何不可?有何不對?”
老王懋到這裏,猛地轉身低頭,直直對著癱軟在地的華旭大聲喝問,那叫一個義正辭嚴、道貌岸然啊。
上麵龍椅中,弘治帝聽的眉飛色舞,龍顏大悅。這才是深知朕意的老臣子、大忠臣哇。瞧瞧人家這話的,愣是把一番帶著幾分*的戲謔,給解讀出這麼高的層次來。嗯嗯,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
皇帝滿意了,下麵的大臣們卻好懸沒當場吐了。這尼瑪,都大宗師公正不阿、性情耿介,卻哪裏知道,竟還有今日這麼一麵。抱皇帝臭腳、覥顏諂媚的見多了,但是諂媚到這個境界的,鬱悶個的,還真真是從所未見啊。
尼瑪,要不流氓不可怕,可怕的就是有知識的流氓啊。尤其是到了大宗師這種文化程度的高階知識性流氓,我勒個去,就問這下還有誰能與其比肩?誰敢與其比肩?
眾大臣麵麵相覷,再看向殿中癱軟的華旭,那眼神中不約而同的都露出憐憫之色來。這可憐見的,得是倒了什麼黴啊,竟然偏偏挨上了這會兒忽然流氓屬性爆發的大宗師了?
要不,這人啊,就得低調些才好。前些時日,這華旭那叫一個威風,那叫一個不可一世啊。隻手翻,轉眼間就將一個三品侍郎拿下,幹淨利索的手段,真真是威震朝野,群皆側目。
然則今日,一朝失足,怕是永無翻身之日了。昔日越是攀爬的高,爬得快,這跌下來的便是越狠。正所謂其興也勃、其亡也忽焉,世事之奇,莫過於此了。
眾朝臣們低聲議論著,再無人去關注那華旭了。大夥兒都明白,這個華旭,完了!
而相對的,這位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的大宗師所代表的的一係,顯然由此奇軍突出,這一回合可謂完勝。那麼,他剛才的提議,便需要慎而重之,萬不可再輕易表達立場了啊。
由此想著,眾人一時間各自心思,大殿上漸漸竟詭異的靜寂下來,落針可聞。
早有禁軍衛士上來將華旭拖了下去,弘治帝目光一一掃過群臣,嘴角漸漸勾起個弧度,全是冷然嘲弄之意。
這便是朕的臣子們,這便是我大明的希望。指望著他們,大明,真的能就此中興嗎?
這一刻,他忽然感到一陣的索然無味,心灰意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