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片刻的怔忪,雲裳很快回過神來,神色如初,談笑風生。
一場宴飲被故意早早結束,起身離席的雲裳,躲在禦花園的假山後麵,淚眼凝霜,用盡全身力氣維持的莊嚴瞬間瓦解。
畢竟她也是一個女子,麵對的是一個曾經她用盡一切去愛的男子。如今水火相隔,叫她如何還能冷靜自若。
那個人真的就是她的洛塵,可是他明明有看向自己的,為何那樣的鎮定自若,生疏的表情看不出半點情感波動。
難道真的隻是樣貌相近嗎,可是名字也分毫不差,世上真的有這般湊巧的事情嗎。
若是從前,雲裳定會不顧一切的撲身上去,質問清楚為何那時棄她不顧從此杳無音信。向他哭訴,生離之後種種遭遇,訴盡相思,問他過的好不好。可是眼下……眼下她貴為為一國之君,他是殿下之臣。會不會也是顧及了這樣一層因由,洛塵哥哥才不與相認的?
“陛下……”
聽到襲燕召喚,漸漸平複情緒的雲裳把住襲燕手臂,起了兩次才站起身來。
淡淡聲音聽不出起伏道:“回鳳陽宮。”
仿若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那個坐在山石上的孤零女子落寞身影都是別人一樣,王駕擺開,抬步離去。
登基後雲裳的寢殿仍在在鳳陽宮,那個曆代國王的寢宮,她沒有膽量日夜麵對。其實鳳陽宮又何嚐不是,午夜夢回時候,常常見那一道玄色身影,麵色深沉的對自己凝視,逼真到她就要以為那一碗毒藥,那一場大火才是她的夢境。
夢魘來襲,她拚盡全力擺脫不了種種束縛,他都在身邊,喚她雲兒,告訴自己別怕。但是就是固執的不想搬離,哪怕他真的化作了厲鬼,來找她索命,也都由他去吧。
站在鳳陽宮的正殿之上,再沒有了阿諛奉承的妃嬪,更沒有了敢找上門來鬧事的人,鳳陽宮整日寂靜的了無生氣。雲裳很少回來,常常是吃住都在勤政殿的後殿。
或許天下人對這個謀奪了自己丈夫江山的女人,總是嗤之以鼻的,但雲裳真的是傾己所能的在為天下謀福祉。
遣退了所有人,雲裳隻身坐到鳳床之上。心裏兩個身影交替相錯,時而是尉遲梟冷然的雙眸,時而是洛塵溫潤的眉眼。
忽的想起那樣一個夢境,渾身浴血的小哥哥在向自己求救,洛塵與尉遲梟漸漸合二為一的猙獰臉孔。
“尉遲梟,我是不是真的愛上你了,把你看成是洛塵的影子那樣愛。”喃喃低語,雲裳終於得出自己對尉遲梟感情的結論。
難怪時常會在尉遲梟的身上感覺到洛塵的影子,今日再見洛塵時候,如不看向那迥然不同的臉孔,就是臉雲裳都分不清誰是誰了。
心裏的愧疚終於得到紓解,許久不見笑容的雲裳,抿了唇角,給自己一個欣然的微笑。
她執著的從來都是洛塵哥哥,所以,尉遲梟在她的心中隻是一個替代。那麼再見洛塵,既已物是人非,那便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不奢求,不強求,不去計較誰對誰不住。就讓所有往事隨禦安宮的大火一起煙消雲散,一切都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調整好心態的雲裳走出鳳陽宮的時候,整個人的精神都是一震,終於有了些神采的臉上,是許久不見的笑容。
襲燕心裏一塊石頭落地,雲裳能夠解開對尉遲梟的心結就好,看來這個洛塵的出現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一直在擔心此番出現的洛塵,會不會給雲裳帶來新的一段情劫的襲燕,暫且可以放下心來。
並不如襲燕想象的,雲裳會盡快召見洛塵問個水落石出。相反新官走馬上任,一切按部就班,就連朝中大小事情都是有條不紊。
勤政殿內朝臣散去,獨留吏部侍郎洛塵,彙報新的人事調動,原本這也不該是他來做,奈何前任侍郎不等所有事情交接完畢便染恙在身,已經多日不曾早朝。洛塵也隻好硬著頭皮,提前頂上去。
洛塵的嗓音很好聽,與小哥哥的柔美,尉遲梟的剛烈不同,是一種空穀回音的清澈,雲裳聽著殿下之人侃侃而談,一龕一合的雙唇,總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察覺到女王陛下有些心不在焉,洛塵麵上微有腦意,停止了講述。
“愛卿如何不說了?”冽冽清音戛然而止,雲裳正了正身子問道。
“該說的臣都說完了,請陛下聖奪!”拱手抱拳,洛塵身體一揖,不想在與雲裳獨處。反正陛下也是心不在焉,與其自己浪費唇舌,還不如讓她自己去看明白。奏折上有前任侍郎的詳細表述,他隻是略做補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