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燕的存在像是一副小幀,被小心收在心底,有時候婉依獨自賞花,獨自品茶,總是輕言輕語,“襲燕,你看那朵花好漂亮!”“襲燕,今天的水溫不合適,一定是你不在,小丫頭偷懶。”“襲燕,今天天氣不是很好,我出門忘了多帶一件衣服,你又生氣了對不對,生氣你倒是跳出來說我呀,隻要你一句話,我保證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襲燕你說一句話好不好,好不好……”
聲音若說低,低到婉依自己都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麼,淩亂到自己都不清楚想要表達什麼。
恍惚間有清脆笑容聲起,在花廳備好一壺熱茶,在軟榻鋪好軟枕,輕聲喚著“娘娘……”循聲望去,卻隻有虛無一片,花廳還是那個花廳,軟榻還是那個軟榻,獨獨少了那一抹熟悉的倩影。
這世上能活著便是好的,榮華富貴權力欲望,與生命比起來都是無足輕重。現在的婉依也很滿足,能夠悠然在榻上品茗讀書,就是她最向往的事情。
可是這種來之不易的安靜,老天也吝嗇施舍。園外鬧哄哄的聲音竟是越吵越大。有女子尖細的嗓音穿透過來,勾起婉依不好的回憶,柳眉輕蹙,起身就要回房。
就在此時,院門卻被人忽然推開,接著無數女子蜂擁而至,隱約看見老管家被夾在人流當中,還一味的出言勸阻:“各位小姐郡主,這園子裏住的是一位病人,受不得喧嘩,還是請各位移步偏廳,小世子馬上就會回來……”
前麵領頭一個女子身著深藍色衣裳,花紋繁複,繡的密密匝匝全是,釵環鏗鏘聲,頭上頸上都是銀質飾物。一麵急行一麵張望,似是在尋著什麼東西。隻聽女子開口道:“你日日讓我們在偏廳等著,小世子那一日也不曾到過,今天我勢必要找到藍世子,誰也別攔我!”
女子話音剛落,身後就人接道:“世子府大大小小的地方我們都找遍了,也不見管家這般阻攔,唯有這雅藝軒極力攔著,藍若廷不會真藏在這吧?”說著更是急匆匆向正院走來。
老管家急的團團轉,世子不在,這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也隻能勸著。
這般來勢洶洶,看起來倒是像抓人的,婉依不由得問向身側的杜鵑:“這些是什麼人?”
“還不是小世子欠下的風流債!”杜鵑有些習以為常。
世子府裏每年都要鬧上這麼一出,藍若廷雖然不學無術,可是從小人長得俊俏,在蜀國是數一數二的美男子,性情又好,遇到長相優越的,總是要溫言軟語的搭訕幾句。
每次國宴,有官宦人家的小姐進宮,就是藍若廷大展身手的時候,幾年下來,旁的沒見長,風流債倒是積得越來越多。
婉依苦笑,他藍世子欠下的風流債,自己躲清淨去了,倒是把這個大麻煩丟給她了。
眼見著一眾人推門就要進來,忽然一道白影閃過,院子正中落下一位翩翩美少年。白衣白鞋,紮巾箭袖,身上白色衣擺無風自動,就跟說書人描述的江湖大俠一個樣。
不知是誰先發現了,喊了一聲“藍若廷!”衝向門口的人們忽的回轉身,齊齊奔了過去。
藍若廷玩笑慣了,和誰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可是眼前站立院中的男子,劍眉倒豎,滿臉怒容的樣子,駭的諸位美嬌娥不覺卻步。這個真的是曾經花前月下甜言蜜語風流不羈的小世子嗎?
隻聽陰寒的語氣自闊口中緩緩吐出:“世子府再大,隨你們出入,唯獨這雅藝軒,亂入者死!”一字一頓,仿佛能從齒縫中擠出血水來一樣。
他是風流不羈慣了,可是那是他自己的事,這種事上不得台麵,更入不得美人姐姐的眼。在藍若廷看來,打擾婉依休息的人都罪無可恕,自然怒意衝衝。
剛剛還聒噪異常的女人們,這下被藍若廷的淩厲氣勢嚇得不輕。藍若廷輕功好自不必說,還有一樣整個蜀國也無人能及半分,那便是蠱毒之術,無論是下蠱還是解毒,隻要藍若廷出手,絕對一擊即中。
這也是為何一個浪蕩江湖慣了的紈絝世子,為何頻頻招來殺身之禍的原因,也是明知藍若廷風流,眾女還要倒撲上來的理由。
這個人拉攏過來為己所用,必是一步好棋,但若到了敵對陣營,那便是最厲害的一招殺手鐧,隨時可能一招斃命。可憐這些女子有幾人是真心,有幾人又是權利相爭下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