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婉依不想以王後的身份麵對,就算是有一天回來,尉遲梟也會給她新的身份,她會用哪個新的身份陪他下去,即便還是王後,也不再從前那個意義上的往後了,也、經此一事物是人非,他們都已經改變了。
“實不相瞞,我今日來是想帶著懷鳴離開,遠澤寺給了他父母永遠不能給的那份心靈上的寧靜,婉依在這裏先謝過方丈了。”
懷鳴的離開是遲早的事,原本以為王後隻是因為此一子並非她所出,才會寄養在寺院,今日方丈終於明白,原來王後為尉遲梟身上不能磨滅的戾氣,早就做著準備。
清心靜氣,哪裏還能比寺院來的更好,以為消失了戾氣的國王,隻剩下胸懷中悲天憫人情懷的國王,怎能不處處為蒼生著想。
“王後想別人所不能想,老衲敬佩,此乃懷鳴少主之幸,天下蒼生之幸!”
老方丈對婉依的由衷讚賞讓婉依有些不敢招架,這是雪遲國國寺的第一師父,是天下寺院的翹楚,就算是在王城要員心中也有著很高的地位,婉依謙虛不敢應接下如此讚賞,卻忘了她自己曾經統領天下,統領朝堂上所有官員。她感情上犯下的錯事並不能掩蓋住曾經輝煌過的人生。
直到被婉依帶離開遠澤寺,小懷鳴都不敢相信,婉依是來接他有的,那個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人,真的來到了身邊,是不是從今後就能永遠的陪伴了呢?
“在看什麼?”下頜蹭了蹭懷裏的小人兒,婉依抱著第一次坐在馬背上的懷鳴問。
“阿娘是要帶我去哪裏?上次見阿娘的地方嗎,那裏好嚴肅的。”
上次見麵的時候嗎,婉依想了許久才明白,懷鳴說的是給尉遲梟拜祭的那一次,那是祭奠亡靈的,自然會嚴肅。
溫婉的笑笑,婉依道:“不是的,這一次阿娘要帶懷鳴去見父親,懷鳴想見到父王嗎?”
眨著自己撲朔朔的大眼睛,懷鳴若有所思:“也不是不想啦,可是我有父親嗎?為何從沒聽阿娘提到過?”
不止阿娘沒有提到過,所有人都回避這個話題。
有時候山下的香客會帶著小孩子上山來祈福或者還願,懷鳴見著別的孩子有父母帶在身邊,別提有多羨慕,可是他隻見過阿娘一次,問起方丈自己的父母,方向從不肯多說,懷鳴想他的父母一定是有難言的苦衷的。直到後來,稍微懂事一點,對照著現實猜想著自己或許是沒有父親的,否則那些大人不會提都不肯提的,恐怕是怕他傷心呢。
可是阿娘說自己是有父親的懷鳴的眼中滿含著欣喜與希望,又不敢太過期待,他怕自己的希冀被打碎,也怕有什麼不能言說往事惹婉依傷懷,懷鳴甚至想過自己是不是隻有阿娘,父親是不是去世了,或者拋棄他們母子不要了。小孩子敏感的心思總是容易輕易讓人感動。
小懷鳴的乖巧懂事讓婉依內心無比的自責,這孩子她從沒帶在身邊教養過一天,他對自己仍是如此依賴如,若是知道,若是知道了……婉依不敢再想下去。
“懷鳴?”婉依輕輕呼喚著呢孩子的名字。
“嗯?”偏過小巧的腦袋,懷鳴盯著婉依的眼睛,一張小嘴笑微微的,他還沒有從回到母親身邊的喜悅中走出來,滿心歡喜的期待著。
掙紮了許久的心情認識不敢問出口,婉依的神情中有一抹淡淡的憂傷,“沒事,阿娘隻是叫懷鳴一聲,阿娘想懷鳴了。”臉頰觸碰到懷鳴的發心,婉依無比依戀這種感覺。
如果你長大了,直到是我害死了你的親生母親,是不是就不會再這般對待我,依賴我,不會再有這樣明媚的笑容,懷鳴!
身邊帶著小孩子,婉依的行程不能趕的太急,即便是這樣還是累壞了懷鳴,小腦袋窩在婉依懷裏,身體蜷成一團,盡管天氣已經轉暖,難免還是有勁風透衫,懷鳴在婉依懷裏睡的莫名安穩,紅撲撲的小臉蛋有著被塞北的風吹的透亮的光彩。
動了動懷中的小人,婉依道:“懷鳴,醒一醒,我們去見舅舅。”
睜開猶在朦朧的雙眼,懷鳴輕嗯一聲,看著婉依咕噥道:“舅舅?”
這個詞好陌生,舅舅又是誰,這裏又是哪裏。懷鳴長這麼大第一次走走了這麼遠,就到了塞北草原,他不從來沒有想過,外麵的世界會是這樣的遼闊,這樣的美麗,比遠澤寺大的多得多,比那時候去到的叫做王宮的地方大的多得多,還是要感謝阿娘呢,帶他走出遠澤寺,來到這樣廣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