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滿堂,光聽名字便知道這艘畫舫的主人身份不一般。
自古以降,青樓行業便是最暴利的三大行業之一。從經濟學上來講,這是由於男女比例的失調及性資源分配的不均衡導致的強需求供應關係決定的。當然,這個行業也有自身的三大優勢。一是風險、收益高,與其他兩個行業相比,既不需要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去對抗嚴酷的法律,又不需極高的專業人才去揣摩人性;二是成本低,不占地不占房,工作隻需一張床;三是人數多,易上手,不用耗費大量的培訓成本。
當然像金玉滿堂這種級別的畫舫,那就不能僅以皮肉易,而是提供給人更深層次的精神需求了。能來到這個地方消費之人,除了領略各有千秋的金陵十二釵之外,還給更多的人提供交流感情的場所。實踐證明,在風月場內,人與人間交流成本最低,而且最容易談成生意。
能夠來金玉滿堂的?人,一般都當地有身份之人,要麼是六部堂官的公子哥兒,要麼是名動下的文人墨客,最不濟也得是在金陵城內的暴發戶。
所以當金玉滿堂的呂掌事聽有兩個身份不顯的男子要求上船之時,他第一反應是拒絕的。關鍵是,這兩人還帶了一名過氣的青樓歌姬,讓他更是哭笑不得。來找樂子的,他見過不少,但自帶酒水的,倒是頭一次聽。
更何況,今夜他的主子杜重樓還要在這裏招待一位貴賓,金陵李家四少爺李長生。這位金陵城內最大的紈絝子弟,每年在秦淮河上的花銷,都夠買幾艘金玉滿堂了。
杜重樓雖是金陵禮部尚書之子,但他老爺子已將致仕,在朝中並沒有什麼權勢,要染指其他生意,必然會動了別的勢力的利益,所以才弄了個金玉滿堂,撈點偏門。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所以才琢磨著巴結上李家四少爺,又邀請了三五圈中好友,想趁機向李家靠攏,能在金陵城內占據一席之地。
李長生雖是李家三房之人,但也算是家族中核心人物,更是掌握了家族中的一大部分財脈。李家三房,李花一房主持家族事務,主要針對江湖與朝廷勢力,李草一房則重點在官場,其兩個兒子李少卿、李金堂也都在京城和金陵任職,而三房李樹一家,則重點是家族中的生意往來。
在今夜這種關鍵時刻,?呂掌事又怎能讓他們兩個閑人上船?
當前去送信的廝將對方的答複告知李傾城時,李傾城笑著點點頭,道,“勞煩哥,載我們過去便是。”
那船工有些猶豫,“呂掌事在這一帶很有威望,他既然明確拒絕,我若強行把你們送過去,怕是以後我在這秦淮河上也沒得混了。”
李傾城掏出一錠銀,遞了過去,“這塊銀子,足以買下你這艘擺渡船,你不用將我們送過去,隻要尾隨靠近便是。”
船工一見有利可圖,?爽快的答應下來。這種事他幹過不止一次,有些善於鑽營的客人,又沒有資格上金玉滿堂,於是便租艘船,尾隨而行,一來算是鑿壁偷光,在船上也可以欣賞到絲竹之樂,或歌姬的曼妙歌聲,二來也趁著客人下船之際,趁機上去攀談兩句,混個臉熟。
“過去可以,但要保持三丈以上的距離。”
色漸漸暗了下來。
船工載著三人向金玉滿堂駛去,緊緊跟在它身後。不多時,又有四五艘畫舫靠了過來。
秦淮河畔便有這等好處,就算白日頭再足,一到夜間,涼風習習,卷起船槳上帶起的水花,撲麵而來,又有若幹畫舫穿梭其中,畫麵極美,難怪總是有人流連忘返,就連大名鼎鼎的白衣卿相柳三變,也曾在此留下“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的名句。
金玉滿堂之內,絲竹聲忽聽。
旋即傳來歌姬的輕唱,“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聲音婉轉清脆遠傳四方,又無樂器伴奏,頓時讓其他畫舫上的淫詞豔曲黯然失色。
蕭金衍道,“多年未來秦淮,竟有如此動饒曲子。”
李傾城道,“這艘船上都是衣冠禽獸,穿著衣冠之時,總得附庸一下風雅。”
船工笑道,“唱這首曲之人,乃新晉秦淮河上的探花,藝名叫葉盈,實不相瞞,她本名叫王翠花,算是我半個老鄉哩。”
每年秦淮河上都有花魁大賽,也都如科舉一般排名,頭名者為花魁,次之榜眼,再之探花。
李傾城道,“還是王翠花起得耐聽一些。”
此曲一罷,畫舫之內眾人紛紛叫好一片。周圍幾艘畫舫,也不甘示弱,紛紛吹拉彈唱,要與金玉滿堂一爭高下。
趙雅道,“金玉滿堂在這裏名聲極大,其他畫舫的人,想要博取名聲,許多都要跟在後麵,有些爭芳鬥豔之勢。公子算是來著了。”
李傾城笑了笑,“想不到多年未來,連花樣都層出不窮了。”
果不然,其餘幾艘畫舫唱罷,金玉滿堂之中走出來十餘人,有男有女,站在了船頭之上,指著其餘幾艘船肆意的嘲笑。
“唱的就這點水平,還好意思來這裏班門弄斧,我若是你,早就一頭紮進秦淮河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