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是個好地方,北接長江,東臨太湖,西倚茅山,南扼目,既是交通要道,又是魚米之鄉,“蘇常熟,下足”得便是蘇州與常州。
常州與金陵不遠,李傾城也是頭一次來,城郭雖不如金陵宏偉,但也是一派繁榮。
臨來之時,李傾城已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將李金瓶爺孫二人接回金陵,然後慢慢跟父母解釋。兩人來到城北,打聽之下,找到了李金瓶的宅子。
李大準常年使船,家中雖不顯貴,也算是殷實之家,宅子沿街,門口種了一棵大槐樹,黑色榆木的門,其貌不揚。
李傾城上前敲門,卻不見有人應答,於是在門口喊了幾句,依舊無人,隔壁宅門打開,有一中年婦人操著一口吳音問,“你們找誰?”
“大嬸,?請問李金瓶住這裏嗎?”
中年婦人一臉警惕,問,“你們找她作甚?”
“我們是她朋友,這次來拜訪她和李老爺子。”
婦壤,“哦,已經搬走了。我以為你們是來要債的呢。”
李傾城問,“搬哪裏了?”
婦壤,“這個就不知道了。”
李傾城撲了個空,於是從懷中取出一顆珍珠,向婦人打聽李金瓶家中之事,那婦人長這麼大,哪裏見過珍珠,見李傾城出手大方,於是如打開話匣子,娓娓道來。
“金瓶是個苦命的孩子啊。她打就沒六娘,跟著爺爺玩船謀生,好在她又懂事,又肯吃苦,這些年下來,倒也置辦了一些家產。去年她出了一趟船,回來後如變了個?人一般。據是認識了個有錢人家的公子,等他有空,就回來娶她做妾。”
李傾城心想,我哪裏是要娶她做妾,我是要娶她為妻啊。
“起初,那公子哥每日裏還給人家寄信,金瓶那時那個高興啊,閑暇之時,就找我那讀私塾的兒子,來給讀信。前年年底,那公子哥還派人送來了一千兩銀子,百匹綢緞,還有許多見都見不到稀罕物件,鄰裏街坊一下子就傳遍了開去,都李金瓶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李老爺子在碼頭上,就連龍虎堂的堂主,也對他客客氣氣的。”
李傾城西行路上,時常將旅途之中的遭遇寫成書信寄給李金瓶,當然隻是挑有趣的,至於遇到的凶險,自然是隻字不提,至於去年春節之時的禮物,想必是李長生打著他的名義來送的,於是追問,“那為何又搬走了?”
“可是從去年,書信就斷了。”
去年隱陽圍城之後,李傾城無法送信出去,卻是斷了兩個月,但趙攔江當上城主之後,他又繼續寄信了,又怎麼會斷了聯絡?
“街坊鄰居什麼的都有,是那公子來娶她,可哪裏讓人家一等一年多的?多半是那公子是個負心漢,又找到了別得姑娘,把她給拋棄了,要不然怎會音訊全無?金瓶是倔強性子,她自己跑到了金陵城去打聽,回來之後就鬱鬱寡歡,每日以淚洗麵。
屋漏偏逢連夜雨,去年秋,李老爺子販運私貨,被龍虎堂的人抓住了,打斷了腿,李金瓶拿著銀子去贖人,龍虎堂開口便要一千五兩,賣了那些金銀首飾,又把船賣了,湊足了銀兩去要人。誰料龍虎堂又算利滾利,要一千八百三十兩,她正準備賣宅時,李大準雙腿沒有醫治,又是寒冬,算是殘廢了。“
李傾城聽到此處,雙拳緊握,眼中似乎有一團火焰在燃燒,那婦人見到他這般模樣,也被嚇到了,連住口不言。
李傾城道,“你繼續。”
婦壤,?“後來,龍虎堂的人隔三差五,就來家裏找茬,今日搬桌椅,明日砸灶台,這個家算是過不下去了。金瓶倒也是倔性子,她每日裏就在浣洗坊給人縫補,做些針線活,賺錢養家,又要給老爺子治病,還要還債。那龍虎堂還想將她賣到窯子裏去當奴婢,若不是金瓶用剪刀抵住脖子,以死相逼,後果不堪設想哩!過完年,她把這房子賣了,是去投靠湖州的親戚去了。”
“她在湖州有什麼親戚?”
“那就不知道了,以前也沒聽她過有這門子親戚。不過,前不久聽武,他在城內看到金瓶了。”
武,是李大準以前的船工,李傾城西行之時,他負責操船。李傾城聽武可能有她的線索,問道,“哪裏能找到武?”
“他混得也比較慘,在碼頭當苦工呢。”
李傾城道了謝,便要去碼頭。婦人問,“這位公子,你又是何人?”
李傾城深吸一口氣,忍住沒落下淚來,道,“我便是那個負心漢!”
婦人目瞪口呆,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早幹嘛去了?”
李傾城被這一句話,問得心如刀絞,他也沒有料到,這一年多來,李金瓶吃了這麼多苦,受了這麼多委屈,而自己卻什麼也沒有做。若是當初多交代兩句,或讓李長生將她們接到金陵城,或許結局就不一樣。
一時間,自責、內疚之心,湧上了心頭。
“這棟宅子如今也無人居住,大嬸,這是一千兩銀票,你去找到現在的主人,幫我把這裏買下來,錢夠嗎?”
婦人哪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