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被廢,流放去了曆城。
據說太子在皇上寢宮外跪了一整天,皇上仍不為所動,最後隻能命人將太子遣回去。
巫蠱,的確是宮中最大的禁忌。
前朝甚至出現因巫蠱而累死一百多人的局麵,其實這一次,有人完全可以利用皇後巫蠱將太子爺一並拉下馬。
但皇上似乎對太子的期望很高,並沒有因為皇後的失德而連累他。
宰相更沒有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宰相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朝中大臣聞弦知雅,全都靜觀其變。除了謝家人還在不遺餘力的勸服皇上收回成命。
而他們的勸說很快就沒了下文,因為在十月的時候,從曆城傳來更為沮喪的消息。
沈婠下了學去姑姑宮裏吃點心,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和十二皇子都在,全部安安靜靜的,他們這樣安靜,到讓沈婠奇怪。
姑姑出去了一會,過了些時候又回來,滿麵春光的樣子。的確,四妃之中,能擔當大任的也就是姑姑了。
沈婠忍不住問:“姑姑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柔妃哈哈一笑,道:“剛才得到消息,廢後流放到曼城,竟然與以往宮中的樂師私通,讓丫鬟抓了個正著,那樂師被抓回京城的途中,咬舌自盡了。”
沈婠用手捂住心口,問道:“哪位樂師?”
柔妃想了想,道:“好像是姓楊的樂師吧?我記得以往在中宮見過,那時候廢後還常常招他來為自己獻藝,哈!原來那個時候就有私情!”
幾位皇子交換了一下眼色,八皇子看到沈婠神色不好,忙問怎麼了。沈婠擺擺手,忽然就想起那時候在宮中授課,聞到楊老師身上淡淡的香味,那香味——和中宮皇後身上的香味是一樣的。
難道真是這樣嗎?或者,還是父親的意思?
廢後對他已無任何威脅了,他該對付的是太子才對,那麼廢後私通的事,應該不是父親的安排吧?
想到這裏,沈婠長長舒了口氣,深覺此事與父親無關便好。
廢後在流放地仍不守婦道,此事傳至京城,又引起了軒然大波,主張迎回廢後的人再也不敢輕言,而宰相一黨的人又開始說教,廢後的行為給皇室蒙羞,簡直就是奇恥大辱,要求皇上賜死廢後!
這一個冬天似乎格外的漫長而冷冽,接二連三的變故讓大家無事都不敢出門。
而皇子們的學業依然要繼續,隻是上課的氣氛已經變得十分詭異。
太子已經開始絕食,仍在為廢後喊冤,聲稱自己的母親不是那樣不潔的婦人,企圖讓皇上回心轉意,可是皇帝並沒有表態,一沒有接受宰相一黨賜死廢後的建議,二沒有為廢後平反,三也沒有著急的從後宮中選出新一任的皇後。
皇帝沒有理會朝臣們的吵鬧,開始沐浴齋戒,可是七天之後他上朝,發現朝臣們並沒有他這般清心寡欲,請求立後的折子依舊沒有斷過,而從曼城又帶來一個驚人的消息——廢後畏罪自殺。
畏罪自殺?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謝家徹底在人前抬不起頭來,可是也有人開始懷疑廢後的死因,甚至不惜一切找出真凶!
真凶沒有找到,卻等到了皇帝的詔書,詔書幾百字,用一句話概括便是:“廢後雖然罪大惡極,但卻是少年夫妻,朕決定以後都不再立皇後!”
這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沈婠也在不知不覺的這一年裏,慢慢成長起來。
過了年,大雪依舊沒有止住。
她終於明白廢後的死與父親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因為父親的處事原則,廢後不死,有人就不會死心。廢後死,連帶著太子都會受到不小的打擊。甚至,能夠逼迫太子鋌而走險。
沈婠裹緊了雀絨鬥篷,一手撐著傘,慢慢走在冰天雪地裏,撲麵寒風裏,亦夾雜了細碎的冰涼。米粒般的雪珠兒打在薄絹燴墨的傘麵上,發出雜亂的聲響。萬樹千枝雪條搖曳,玉英繽紛。遠處廊下,忽然傳來幽幽的笛聲。
沈婠猶豫一二,終是走了過去。
素衣玉冠的清王獨自站在禦冬苑的廊下,對著梅林,旁若無人的吹奏一曲憂傷的曲子。
沈婠像要落淚,終忍著,聽他曲終。廢後是他的表姨,他在哀悼廢後嗎?
清王放下紫笛,回首望時,頓時呆在那裏——傘下麗人,娉婷婀娜,飛雪迎袖,衣帶當風,素錦長裙逶迤雪地,人似雪砌,貌若凝瓊。
沈婠感受到他的注視,微微一怔,眼中的淚滑落,修然轉身離去。
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清王抓住沈婠的一片衣袖,道:“等一下。”
沈婠回頭,看到滿目蒼涼的清,心裏泛起苦水。垂下雙眸,艱澀的說:“我知道,你心裏怨恨沈家。”
清王愣住,卻極柔軟的說道:“陪我去一個地方。”不容沈婠拒絕,清王拉著她走了。
沈婠跟著他來到一座僻靜的宮殿門口,宮殿的琉璃瓦上鋪滿了厚厚的積雪,通往宮殿大門的路上亦是積雪滿地,宮門斑駁,好似廢棄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