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古城,暖風飄搖著河畔的楊柳,在長安西城的南湘曲坊,有一家青樓,名叫雅然閣,雖說是青樓,但名字淡然,區別於一般的花柳齷齪之處呢。
小瑤是雅然青樓的名牌樂妓,話說豔春四月漸漸逼近下旬,在這個草長鶯飛,時光有些慵懶的日子裏,下午一般大街小巷便會變得寧靜一些,不過趕集般的客流熙熙攘攘,擠滿了南風坊市街道拐角處不明顯的角落,雅然閣,相比其他的鋪子清冷,這家但是一反常態的熱鬧。
不知道過了幾個時辰,小瑤姑娘撫琴彈奏了一曲先秦伯牙叔的高山流水後,在眾聽客迷的起哄打賞下,銅板,銀錠紛紛墜落桌麵,喝彩連連。
小瑤秀眉微微一蹙,話說當一位在大庭廣眾之下拋頭露臉的賣藝樂妓,她很是厭倦了這些浮華喧鬧掩映下的賣笑獻媚。
可惜閣樓裏幾十張桌麵上依然是滿座的聽客,依然興致勃勃。瞥一眼瞧側門卷簾虛掩一角的老鴇黃媽媽,她知道還得奏一曲才能停工吧,今兒打賞的錢子估計有個幾百貫,老鴇媽子心裏美滋滋的,小瑤在她眼裏,就是整個青樓二十幾個胭脂水粉塗抹裝扮的姑娘藝妓也頂不上她一個。
酒過三巡,大多來此雅致的樂坊樓的人,莫過於一些仕宦客商,要麼就是裝點文雅風流的文士書生,賣藝不賣身的地方,說風雅倒也風雅,但是沾上青樓二字,卻總感覺擺不上大堂,可惜一個弱女子,無依無靠,委身以青樓但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呢。
一曲《漢宮秋月》悠然奏響,這是一首古代宮女在深宮中孤單清苦淡淡情愫的傾述,小瑤最喜歡這首曲子了,每當奏響它,便感同身受覺得樂子音符好似自己內心無言的獨白,而她便如同一個淒婉的小宮女。
嗬,確實好似一個小宮女,頭牌名妓麼,好似無數文人騷客都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呢。小瑤撫琴,食指滑動琴弦之際,悄然抬頭瞥了一眼廳堂座下如癡如醉的客人。
不過,小瑤眉毛一挑,她瞧見臨窗的雅座上又兩個與眾不同的公子,玉樹臨風,還是儀表堂堂。月牙白色的衣裳,幹潔素雅,淡然低頭一杯杯品著香茗,而對麵還有一個衣著墨色錦緞長衫的公子,不過俊俏的臉龐雕刻著許多棱角分明的磨練意味。不過臉上無表情,好似苦大愁深呢,還把腦袋撇到一邊眼睛直勾勾地木然看著窗外景致。
怎麼,來到這裏樂坊,不是來聽小女子奏曲消遣的麼,倒好似來擺臉色來了。
小瑤心裏分神,她看著墨色衣衫的男子,不由悠然一樂,嘴角泛起微微弧度,小女子素有溫婉淡雅的絕色姿容,如今舒心地一笑,哪怕是刹然及逝,但相對比老聽眾麼,哪裏見過幽幽鬱鬱的小瑤姑娘第一次的笑顏,教眾男子都看的呆滯了幾秒。
嗬嗬,男人呀,聽老鴇媽一次閑談時,記得老媽子說,在雅然閣常駐了十餘年的常青不老紅顏劉施施樂妓,哦,不是那個師師,嫁給一商賈富商,出嫁時極盡風光,五年後人老色衰,施姐姐忍淚失聲詢問富商丈夫,為何如此絕情呢。
小女子倒也能想象當時施姐姐悲戚下場一二了,輕易被美色迷惑,終有一天也將因美色遲暮而倦怠厭煩。男人唉,不中意的十之八九,可以觸動凡心的…寥寥無幾。
額,不過那個家夥依然沒有瞧過來呢,不知不覺,忽然覺得有些氣悶…難道是他不像眾人般討好注視自己?不過月牙白華服的公子卻看了幾眼。果然自己的容貌還是有幾分的。
小瑤有些淡然失落,繼續撫琴。桌麵上又是一陣銅板,銀兩的叮叮當當敲擊聲,唉又要白忙一陣咯。她偷瞄了一眼卷簾一角監視的老媽子,看來見錢眼開的是最不守信用的。不願意罷工後在閨閣裏聽老媽媽的鼓噪嘮叨,不得不又奏了一曲。
“唱,小瑤姑娘,唱一曲!唄~”眾客人起哄熱烈喊道。
是呢,暖暖的天氣讓自己有些懶懶的,倦意徒增,連嗓子也懶得開腔了。
那就唱一曲罷:“綠楊——煙—外…曉寒輕…”小瑤一開腔調,那個抑揚頓挫,清婉絕倫,倒是震驚了全場。這歌喉,加上如此風雅的詩句,倒是讓眾人迷醉不已,不錯,不錯,這詩句倒也貼切如今的春色呢。
“嗬嗬,沒想到郭弟的詩句也擺上台麵唱曲兒了。”月白色公子正要端杯香茗仰頸灌下,不過他啞然一笑,麵前的作者可不是這位鬱鬱寡歡的郭暖麼。
“殿下過獎了。”郭暖一怔,他側耳聽了聽,不過台上撫琴的小姑娘倒真是在唱他上一年在杏園遊春提牆詩句呢。
哦哦,他看過來了,看來遇到知音了呢。人不迷到,聲自迷,小女子的唱腔倒也不賴嘛。嘻嘻。
小瑤心裏掀起淡淡漣漪,不由有些俏皮的小女子得意。不過這個黑衣衫的黑公子倒是有些悶悶不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