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弦音很笨拙地喂了我一碗粥,粥是秦晉做的,好在秦晉對我還算純良,沒有像給樂弦音做東西吃時加料進去。
勉強吃完後,外麵已經三更梆響了,我揮揮手讓樂弦音、秦晉以及老劉頭出去,我看得出小笙不喜歡樂弦音,便讓他和秦晉住在一起。
小笙這孩子很懂得察言觀色,見我一副落落寡歡的模樣,便也沒有像往常那樣在我身邊鬧著,秦晉拉著他下榻,他便乖乖地下榻,隻是走到門口時還回頭地看我。
樂弦音是最後一個離開我的房間的,他臨走時緊緊地握了我的手一下,低聲說:“你別想太多,一切有我呢!”
我緊抿著唇,點點頭,事到如今,我還能想什麼呢。
樂弦音出了屋門,反身替我關門時,我的手緊緊抓在榻延邊上,緩了很長的一口氣,才說:“替我告訴老劉一聲,醜妞還沒有回來,給她留個門。”
聽我說完,樂弦音關門的手頓了一下,“好的,我會告訴老劉的。”
最後一個字,消失在他關好的門聲後,我望著那扇緊閉的房門,以及在這條中軸線中間的紅燭,默然無語。就像我夢裏一樣,我身邊的人,一夕之間,我好像全不認識了。
等四周變得寂靜得可以掉下一根針都可以聽到時,我慢慢地掀開被子,走到桌前。
紅色的桌布上麵,擺著平時取用的東西,除此,有兩樣東西鮮豔奪目,——秦晉送我的白玉蘭花,小江送我的那條粉色戲百蝶的圍巾。
一白一粉,本應是相得益彰,此時卻襯出無限哀榮來。
我拿起那兩條白玉蘭花,大大的托在手裏,像是采來的荷花般,而另一隻手拿起那條粉色戲百蝶的圍巾,沉重這詞都難以表達我心頭的千分之一的痛楚。
窗外的空地裏灑滿了月光,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圓滿,像一種諷刺,令人心寒。
我小心翼翼地把粉色戲百蝶的圍巾疊好,用一大塊白色的絲綢布把它包好,放到我衣櫃最深處的一個鑲紫金檀木的盒子裏。
拿著那兩朵玉蘭花,踏著月色,我去了藥廬,無論是做人體標本還是做植物標本,我都十分拿手,我認識的人裏,再也沒有誰比我做得更好了。
我這門技藝,就像小江那雙漂亮靈巧的手,他能繡出各色的靈秀之物,而我能把這些靈秀之物永久的保存。
一道道工序,我用心地弄著,到最後一道時,把白玉蘭花永久地封在了兩片被剝得白到透明的蛇皮裏。
吹滅了藥廬裏的燭火,我提起燈籠,拿起剛剛做好的白玉蘭標本,返回自己的臥室,準備把這做好的標本也放到那鑲紫金檀木盒子裏。
從藥廬到我住的臥室,需要走過一條有些黑的小路,這是後院到後堂最窄細的一段,我來的時候走這裏就覺得身後像是有什麼東西跟著似的,當時心裏難受,並未在意,做好標本心情舒展了些,再從這裏走過時,這種感覺越發強烈了。
二十米不到的曲折小路,我停了三次,那股強烈的氣息,把一個做大夫的強大神經都摧殘得有些疑神疑鬼了。
該不會是小江覺得自己死得不甘心,大半夜回來看我來了吧?我鼻子一酸,差一點就喊出他的名字來,活過一世死過一世,我還真不怕那神神鬼鬼的東西,特別對我好的那個。
就在我差一點脫口而出時,我清楚地看到了黑暗處有一個高大的影子,滿月與暗影折疊,照出他的雙影來。
果然是人,其實就在剛才,我第三次轉身時,我聽到了綿長的呼吸聲。
“誰?”那身形也不像是小江的,看著有些眼熟,我又試著往前走了一步,“你是誰?”
這人若是想對我不利,之前就可以動手了,在我之前從臥室經過這裏去藥廬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