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緩緩過了三日,我覺得時間都好像放慢了腳步,拉長了般,我每日除了吃醒,就是在園子裏轉,偏我又不是什麼文藝青年,對著那春風意濃想不出什麼好詞好景,根本不懂欣賞,頗覺索然無味,整個人慪慪的。當天下午,我剛醒時與我說話的那個小丫頭便用托盤托來了十幾本線裝的古本醫書。我隨手翻了一下,就被驚得說不出話來,本本都是稀世絕版,可遇不求的。
我欣喜若狂地捧在手間,甚至覺得這樣被軟禁一輩子也未嚐不可。
“這些都是主人日夜給姑娘搜尋來的,姑娘你喜歡主人也就高興了,不枉他勞苦惦念之心。”
小丫頭吱喳著不停,我也是今早才知道這小丫頭名叫喜鵲的,倒是人如其名了,別看她能說,但說得卻是句句都有涵義,那些子沒有用的費話卻是一句沒有的。
“那就謝謝你家主人了,”我沒功夫看她,全神貫注在醫書裏,我對這東西十分癡迷,曾經在邊看醫書邊吃飯時把筷子捅到了鼻孔裏,“你家主人準備什麼時候召見我啊?”
這麼沒頭沒腦地養著我,還給我費死大的力氣搜羅古本醫書,‘厚待’兩字都無法形容了,這簡直是把我當祖宗供著啊。
我誠惶誠恐……
“主人說過幾日他趕回來了,就來見姑娘您,姑娘別心急啊!”喜鵲說得自己紅了臉頰,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這話裏的深意,臉立時漲成了豬肝色。
我很想吼一句,我有那麼像思春少婦嗎?
直到後來,我見到喜鵲所說的她的主人時,在想起今時今日的提醒暗示,幾乎窘到內傷了。
那日說來就來,清晨起來時,並不覺得與往日有什麼不同,我仍是在一群人服侍下梳洗過後吃早點,早點過後看醫書,外麵的小鳥傳著幾聲悅耳的嘀鳴,絲毫擾亂不了我看醫書時的專心。
我幾乎忘記我來這‘洞天別府’多久了,不像初來的幾天日日掰著手指算,隻恍惚記得大概來了十多天了。
這裏的主人果然了解我,知道用什麼能栓住我的心和我的思想,我在醫書中縱橫時,根本沒有一點多餘的心思胡思亂想,幾乎把一切都拋諸在腦後了,而他……
——他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我坐在窗下看醫書,偶爾摘抄些我以為重要的東西,記錄在旁邊的小冊子上,分門別類,留著以後用到之時不顯淩亂。
翻頁到五十三頁時,那裏有一條關於肝病的記載偏方,頗得新意,我正拿筆要寫,忽聽身後有淺淺的腳步聲,我以為是喜鵲又給我送什麼好吃的來了,可這一上午,我邊吃邊看,一直沒停著往肚子裏送東西,現如今肚子漲得小鍋一樣實在是難以再吃東西了。
“喜鵲,我不想吃東西了,別再往我眼前放東西了!”放下我的手就會控製不住地去拿,沒有反倒清靜,也不會去想了。
身後的腳步聲沒有向後退卻有漸行漸近的意思,我懶得抬頭,她願意放就放吧,大不了我忍著不吃就是了。
等身後的腳步聲走到離我隻差一步遠時,我翻書寫字的手滯了下來,不對,身後的人不是喜鵲,喜鵲侍候我這十幾天裏,我對她身上的氣味已經熟悉,好美是女人的天性,那小丫頭也不例外,她身上也抹粉的,是香氣清新的白茉莉,而這正一步步靠近我的人,他身上帶出的味道卻是熏過的龍涎香。
“誰?”我渾身一機靈,警覺地回頭,隻見我身後相隔不到半步遠的地方如青鬆蒼柏般站立著一個翩翩少年。說少年或許都是抬了他的生長階段了,最多不過他也隻是個孩童的年紀。
他穿著一襲繡銀紋的紫色長袍,外罩一件亮綢麵的乳白色對襟薄甲子。略顯瘦弱的腰間紮著一條掌寬的玉帶,腳上穿著白鹿皮靴。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梳著整齊的發髻,套在一個精致的白玉紋蟠龍的發冠之中,從玉冠兩邊垂下淡綠色絲質冠帶,在下額係著一個流花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