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走就得走,時間一刻耽誤不得了。
一晚上輾轉反側,我都沒怎麼睡,悅官妖守著我,也是一晚沒合眼。秦晉更不用說,在室內繞了一圈又一圈的,好像我飯後消食做的運動,但實則他是在想對策。
第二天,辰時起榻,辰時三刻準時踏上行程。
女皇陛下還帶著狄瞬以及晉安親王,在得勝門下送我們出宮。為此,女皇陛下連早朝都沒有上。
我們何等榮耀。不,應該說皇貴君狄瞬何等榮耀。能得女皇陛下這般寵愛。
我當時迷迷糊糊,根本沒看都有誰,連走路都是悅官妖拖著架著的,如一癱稀泥。
即便這樣,我仍敏感地察覺到有道莫明其妙的寒光,死死地盯著我。隨著我的移動而移動。
我不用去看,也猜到是誰。晉安親王這個妖孽,我到底哪輩子欠了他一頓唐僧肉啊。
我的眼皮像千金墜一樣,耷拉著抬不起來,我半個身子倚在悅官妖身上,唉聲歎氣、哈欠連天。
一宿未睡的悅官妖一點反應都無,仿佛他天生不需要睡覺似的,隻是臉色更沉,若不是被我拉在手心裏的手指,是帶著溫度的,我還以為他石化了呢。
“親愛的,你怎麼了?”我伸長了脖子,吻了吻悅官妖僵硬的麵頰,柔聲說:“不用那麼緊張,什麼事也不會發生的。”
我知道他擔心什麼,如今風聲鶴唳,我們的安危朝不保夕,他的神經幾乎提到最高警戒了。我很害怕,他繃得太緊,哪天支持不住了,萬一崩潰了怎麼辦。
我可不想我親親老公,因為我們母子安全,精神失常了。
“自是什麼事也不會發生的,”他動了動一直僵坐的身子,伸手摸了摸我的頭,“我們一家都會平安的。”
皇貴君狄瞬他家的祖宗祠堂,修得快接近韃韃國的皇陵了,據說這片地方是韃韃國先皇的先皇的先皇,賞給狄瞬他家老祖宗的。
沒辦法,人家老祖宗不但救過先皇的駕,還救過先皇他老母的駕,最主要的是還救過先皇極寵愛的三兒的駕,所以,榮寵非常,連牌位都陪駕進皇家祠廟裏了。
前有綠水縈繞,後有青山環抱,端看這地勢,應該是一塊不錯的風水寶地。
我是大夫,不會算命,也不懂什麼九蓮罩、玉龍潭這種風水十八式,我隻覺得景色不錯、空氣不錯,卻差一點忘記多好的風景也與我無關,我來的主要目的是鑽地道的。估計著地道裏麵,所有的景色都是一樣的,烏七八糟。
“帶足了吃用嗎?”這是悅官妖扶我下車時,對身後跟著的秦晉說的,聲音極輕,顯是不想讓左右侍候的人聽到。
秦晉微不可察地點頭,“放心好了,除了江兄你收拾出來的,我又添了不少私用,足夠娘子和江兄你在地道裏住十年八年,不成問題的。”
什麼叫十年八年,當我白毛女啊。我有那麼衰嗎?
我狠狠地瞪了秦晉一眼,隨後又發現了些問題,我連忙回頭,扯住他的衣袖,“你說,你說什麼?怎麼是我和翔寶,你呢?你不和我們一起嗎?”
見著他們兩個都是壓低的聲音,我自然也不敢大聲,卻是眼睛瞪得很圓,再用一點力氣,就能跳出眼眶似的。
“為夫當然不能與娘子和江兄躲在一處,否則,外麵發生了什麼事,咱們怎麼與外界聯係啊,退一萬步,就算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樂兄找來了韃韃國,隻知我們在狄瞬的祖宗祠堂裏替狄瞬祈福,來了這裏卻發現沒有我們,難道他要掘地三尺?為夫看著,狄瞬不像是會主動告知樂兄,娘子下落的人。”
秦晉這話裏,頗含深意,我即使頭腦再笨,如今生死關頭,也緩醒了些。
狄瞬和我們不是一條線上的人,如今肯幫我們,不過是把他自己的利益最大話了。
一旦晉安親王不起事,狄瞬所有計劃都付之東流,全部失敗,難免著他不會狗急跳牆。
那時候,大印的戰事不可能一直持續,樂弦音解決完大印,平定全國反叛後,肯定會派人來尋我。若是狄瞬不說,誰知道我們躲到哪裏挖老鼠洞呢?真沒準會挖上十年八年的。
即使這樣,我也不想秦晉一個人留在地麵上,我怕他危險。
我默默地停了片刻,不但沒有鬆了他的手,反而更緊地握著。
我低低哀戚地說:“挖一輩子就挖一輩子吧,樂弦音找不到咱們就找不到吧,你和我們一起躲起來,咱們總都是平安的,我能看得到你,你也能看得到我。”
我這話說得傷感是傷感,但總是十分務實的,奈何秦晉聽完,隻是雙眼綻光地看我,感動歸感動,卻還是搖頭。
“為夫知道娘子關心為夫就好了,但當初,為夫與樂兄分手之時,就曾說過,保護娘子安危,江兄守內我守外,章法斷不可亂了,否則,如何護得娘子周全?”
秦晉還是第一次這般一本正經地與我說話,我還沒有適應過來呢,悅官妖已經拉著我離開了。
——前方幾位大太監正在催呢,而後麵跟著的兩位欽天監大人們,也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他們是送我過來給狄瞬祈福的,在儀式過後,他們還要回去,即使這裏風景再好,他們也不願意多留。
而在這些人眼裏,要不是有女皇陛下的聖旨強迫我來,我也未必喜歡來這裏的,所以,連下個車都要磨蹭一柱香時間的。
其實他們真是想錯我了,我隻要能離開韃韃國皇宮,叫我去哪裏,我都是願意的,別說守陵了,就是讓我挖墳,我二話不說,輪著鐵鍬就能上的。
我如今隻是不舍得我的兩個男人為了我去拚命。我隻想我們一家好好過日子,奈何‘匹夫無罪,懷璧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