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暖暖的照在院裏,柵欄裏的菊花嫩黃的花瓣,帶著清晨的露珠。菊花的香味淡淡而清遠的飄蕩在院中,母親坐在院子裏縫製著小孩子的衣衫。嘴角彎彎的上揚。我在一旁和院裏的丫頭打鬧。滿身大汗淋漓的我跑向母親身邊,一把抓起桌上的糕點往嘴裏塞。滿嘴溢滿菊花糕的清香。我咧嘴笑著。母親放下手裏的針線,拿出帕巾輕輕在我臉上擦著汗。她靜默微笑。
“看這吃相,不說是你的閨女我還真不相信呢?”嬌柔的聲音配著金步搖晃動的清脆聲音,不用說也知道來的人是蘇姨。一襲紅衫,落坐在母親對麵。“蘇姨。”我輕喚了一聲,恐懼感油然而生,我往母親旁邊挪去。很早以前就從丫頭那聽說蘇姨是做白事的,跟她走太近會遭鬼,而且聽說蘇姨拿來的糕點都是白事家裏送的。讓我不由有一種恐懼。其實蘇姨很漂亮,特別是笑起來,妖豔但不嬌作。她把手裏的點心放在桌上,招呼母親嚐嚐。母親也不推脫拿起一塊抿了一小口。我拉著母親的袖子,看著她把糕點吃進去,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剛想出聲阻止。便看見母親朝我搖了搖頭,溫柔的手摸過我的頭發。我安靜下來不再言語。蘇姨拿起一旁縫製未完全的衣服。“還有好幾個月呢,這麼早就開始做衣服是不是太早了?”。
“我怕到時候,孩子剛出生沒精力做衣服。”母親微笑著,接過蘇姨遞過來的小衣服。蘇姨看著母親欲言又止。
“清兒不吃嗎?”蘇姨看著我偎依在母親身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這可是麥坊那買的,真的不吃嗎?一糕難求的。”
圓形的桂花糕,比起一盤母親做的菊花糕精致許多,也香的濃鬱。我咬咬牙,剛才怎麼沒發現是麥坊的呢?之前此類事情不是沒發生過,當我吃進去以後,蘇姨就在一旁捧腹大笑說是別人送的,想也知道別人指誰了。而且絕對不止一兩次。劇烈的心理鬥爭後,還是拿起桌上的桂花糕開始吃。入口清甜,鼻息間也是桂花的味道。我坐在中間吃桂花糕,蘇姨和母親則開始聊天。蘇姨纖手比劃著什麼,到關鍵時刻便會捧腹大笑。而隻是母親淡淡的笑著,印象中來看母親的似乎隻有蘇姨。身後的梨花開滿枝頭。微風吹過便開始搖晃。我看見純白的梨花落在母親的發上,不顯得突兀反倒覺得落在母親無裝飾的發上格外的漂亮。我一時竟有些看呆了。母親回過頭看了我一眼,莞爾一笑。那是我記憶中母親最後的微笑。似水無痕,卻深深的刻在我的心底。
恍惚中人影婆娑,聲音像是從久遠的地方傳來的。母親的樣子、那個庭院的午後已漸漸離我遠去。如同沉在水底我伸手要抓住什麼卻無能為力,隻能任其淹沒。我睜開雙眼,一望無際的黑。月亮透過紙窗朦朧的照在屋裏。熟悉的桌椅、味道還有翻了一半放在桌上的書。這樣熟悉的一切讓我救得冰冷,我起身,剛翻開被子便查覺到右腿動彈不得。蒼白的繃帶一層一層的纏繞在腳踝處,綠色的草藥汁滲透出繃帶。有淡淡的草藥味。雙手也是大大小小的傷口,結疤的部分在月光的照應下,像蜈蚣一般爬在我臂上,讓我有種惡心的感覺。我起身去桌子上拿水,難以移動的腿碰翻了旁邊的凳子,發出一聲巨響。厚厚的雲層遮擋住本就朦朧的月光。天地又是一片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