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韓世然買了一個一尺多高圓柱形小蠻腰玻璃花瓶回來,瓶子很漂亮,晶瑩剔透,還有溫潤的樹葉狀內嵌花紋。韓亦暖以為爸爸這是突然要養花,可還沒等她問明白,就有婚紗店的店員送來了韓世融新定的婚紗。
韓世融特意騰空了一間客房,把模特擺在房間裏,讓婚紗店的店員給模特把婚紗穿戴整齊。
店員走了,韓世融心滿意足地圍著婚紗一圈一圈地看。
韓亦暖不解地問:“爸,你買這個幹什麼?”
韓世融沒有回答,而是問:“醜醜,你覺得好看不?”
韓亦暖點頭:“好看,可是……”
韓世融點頭:“我也覺得不錯。我把婚慶街的店都轉了,我覺得這件你媽穿最合適。你看看,好看不?”
韓亦暖點了點頭:“嗯,挺好的。可是爸爸,為什麼要買回來呢?我媽已經穿不到了。”
韓世融搖搖頭:“買回來,讓她看看,讓她高興高興。”
說著,韓世融把相機遞給韓亦暖:“你拍一張照片,ps成你媽穿著的樣子。”
韓亦暖特別無奈:“爸,你認清現實吧,我媽不在了!”
韓世融一皺眉頭:“你弄不弄?不弄我找別人了。”
韓亦暖接過手機開始給婚紗拍照,各個角度都要照到。
韓世融在一旁叨叨:“仔細點,別模糊了。”
韓亦暖:“……”
韓亦暖正在圍著婚紗轉悠,韓世融又去忙活了。他把手洗幹淨,把玻璃花瓶洗幹淨、涼幹,拿著一個不鏽鋼的大勺子,從骨灰盒裏一勺子一勺子把骨灰盛出來。
他一邊盛一邊說:“千裏,給你換個屋子。原來那間太黑了。我看了,開窗戶也不好弄,幹脆給你換個落地窗的。他們都說你死了,我也知道你死了。可死了又怎麼樣?你還是我媳婦。”
韓世融看著這一勺一勺帶著死亡氣息的灰白色粉末,腦子裏都是馮千裏還活著的時候的畫麵。那麼生動,那麼鮮活,那麼朝氣蓬勃的一個人,轉眼之間就變成了這樣的東西。
韓世融用兩根手指輕輕撚了撚骨灰,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細膩,粉末有一點點粗糙,捏上去有那麼一點像是捏住了沙子。韓世融盯著手指間的那一點骨灰看了好久。這是馮千裏的一部分。韓世融突然就覺得這麼點灰白灰白的灰分外可愛。
“千裏啊,”韓世融說,“你還活著的時候知不知道自己身體裏還有這東西?真是……惡心的東西。”
韓世融說完,把灰磕回玻璃花瓶,接著拿著勺子給馮千裏“搬家”:“再惡心也都給你,一點不能給你落下。”
韓世融把骨灰盒子裏麵的大部分都盛到花瓶裏,他把盒子捧到窗邊,仔細看過裏麵的邊邊角角,還有不少殘留。韓世融去找來一把小刷子,在裏麵認認真真掃一遍。
這時候韓亦暖把照片處理好了,她拿著平板電腦過來找韓世融,看著韓世融好像在收拾金沫子一樣從骨灰盒裏把骨灰都裝進玻璃花瓶。
韓亦暖問:“爸,你這是做什麼?”
韓世融說:“那盒子不透明,連個窗戶都沒有,你媽在裏麵憋著難受死了。換成瓶子,都是窗戶,這回都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