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怔怔然盯著沈家齊，仿佛被嚇到了，半晌未再出聲。過了一會，她又眉毛一豎，沉著臉，張口欲要高聲說什麼。
沈家齊的聲音卻比她更快。
“媽，不要再提安琴了。”他右臉紅腫，五指指印紅彤彤的清晰可見，形容狼狽，眼神卻分外清明，“我和您說過很多遍，不要再提安琴了。”
“可是您什麼時候聽過我說的話？”
沈母一怔：“你想說什麼？”
“是啊……”沈家齊笑著，悲涼地，一聲比一聲響亮。笑過之後，他平靜地說：“您不會知道我想說什麼，想要什麼，想做什麼的。”
“因為你從來沒有在乎過我的想法。”
沈母漲紅了臉。
她抬高了聲音：“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你在說什麼！你是存心讓我過不下去是不是。我生你養你，這麼多年，你就這麼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下我的麵子？”
沈家齊哈了一聲，仰頭長笑，再低頭時眼裏依稀仍有淚光：“每次都是這樣。媽，我知道您養我不容易。我知道我是您生的。”
“可這不代表我就是您手上的泥人，由您捏圓搓扁。”
“我是個人！”
他擲地有聲地，裂帛般地高聲道：“我是個獨立的人！”
“混賬！混賬！混賬！”
沈母嘴唇直哆嗦，氣得下唇緊繃，咬牙切齒的模樣，急速走近了沈家齊，抬手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你給我閉嘴！”
呼——
意料中的耳光聲沒有出現。
葉安七看著沈家齊和沈母麵對麵，左手輕輕接住了沈母朝他扇過來的那隻手。他站著比沈母高出一個半頭了，影子幾乎蓋住了整個沈母。
“媽……”
他輕聲說，“我仍您打罵，不是我打不過您。而是，我不想和您起爭執，您不要再逼我了。否則，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
沈母呆立如雕塑。
她喃喃著：“你……你……家齊，你居然……居然敢躲……”
“沈家齊……”沈父冷下臉，三兩步上前，抓著沈家齊的手，逼他放開沈母，沉聲道：“誰教你的居敢這麼反抗你媽媽？”
沈家齊朝他看去：“爸，不要逼我。你現在也打不過我了。”
沈父啞然。
“爸媽，無論你們以後怎麼想。”他淒然笑了一下，“我都不打算再退讓了。我已經受夠了當你們想要的沈家齊了。”
他輕輕地道：“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媽媽剛才還在問我想說什麼。這些年，我說得難道還少嗎？我說想當一個音樂家，去唱歌劇。我說我想要一個人去國外學習，我說我想要一個平凡的生活，我說過無數次我想要什麼……可是你們記得什麼？”
沈父沈母震驚地看著他。
沈家齊低著頭，輕輕笑了一下：“你們怎麼會記得呢。在你們眼裏，我就隻是一個能夠讓你們臉上有光的工具罷了。”
他抬起頭，眼裏有淚，麵上卻是輕鬆地笑：“我很慶幸，這一刻我終於想通了。想通了我生命裏最重要的是什麼。我不會再錯過她了，無論你們說什麼。”
“最後，我還想說一句，養孩子不是複製一個你們想象的人物。他是有自己想法的人。”
他鬆開了沈母的手，朝他們深深鞠了一躬：“我要去找安琴了。爸媽，你們保重。”
他一步步朝外麵走著，推開了大門，背影消失在視野裏。
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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