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碩也眼眶紅了,拚了命把自己碗裏的麵疙瘩和菜往胡萊碗裏倒,胡萊攔住他:“我蘸湯就行,你還在長身子多吃點。”
“大姐你也是長身子的年紀,家裏幹重活的是你,你多吃。”
胡桃看著胡萊和胡碩打太極似的你推我讓,心裏感覺很複雜。最後還是胡桃做了主,兩人平分了剩下的疙瘩和湯水,都吃得心滿意足。
吃飽喝足後,胡萊覺得在外麵呆太晚不好,如今這天兒下午過去後便漸漸冷下來,小妹容易著涼。兩人帶著胡桃玩耍一陣子消食後,胡萊和胡碩在一個不引人注意的丘洞子裏藏好了炊具,然後把火堆鏟平踏踏好,讓人看不出有生過火的痕跡。
臨走前胡萊忽然想到了什麼,又鑽入了林子裏一趟,出來時懷裏捧著許多叫灰灰菜的東西。
灰灰菜是葫蘆莊上人最常吃的野菜,有嚼勁也耐餓,就是老掉的葉子味道有些澀口,一般家裏沒什麼菜了就會去弄一把回來用開水燙了撒鹽吃。這玩意以前到處都有,不值錢,現在幾乎絕了跡,隻要被人看到就會如獲珍寶地挖走。
“總得拿點東西回去交差,不然咱們以後不方便出來。”胡萊解釋道。
胡碩和胡桃恍然大悟。
天柱山離葫蘆莊很有一段距離,再加上胡萊還要繞個彎去澆地,所以他們姐弟仨回到家裏的時候,天已經蒙蒙地灰了下來,其他房的孩子們早都回來了。
胡老太太坐在炕上,見到胡萊後精神一抖擻:“三丫頭,地澆了嗎?”
“澆了。”胡萊放下木桶,胡碩把胡桃抱回了房間。
“那就好。”胡老太太心裏有些不大相信,話到嘴邊轉了幾圈又吞下去,最終還是忍無可忍地湧了上來:“可別隨便撒點子水糊弄人,現在不好好澆地,入了秋一年都白瞎!”
“我知道。”胡萊從容地從木桶裏往外麵掏灰灰菜:“澆了兩大桶,地裏的土濕得能擰出汁兒來。”
胡老太太知道胡萊說話不多,但往外蹦一個字落一塊磚,字字都實在,便完全打消了顧慮。此刻又看到綠油油的灰灰菜,原本想要拿捏敲打的心思一掃而空,變成了欣慰和愉悅。
她拿手氣勢洶洶地點著其他幾個孫輩:“我剛剛怎麼說來著,這一個家就三丫頭是個能幹的!看看,澆了地還拿回這麼多灰灰菜,你們一個個的誰比得上她一根腳趾頭!吃了我的糊糊出門,什麼都不拿回來!”
二房和三房的孩子們低下頭一聲不吭,而大房的胡高,胡大,胡上則笑嘻嘻地把胡老太太的話當耳邊風,絲毫不以為意。
他們出門的時候何氏都悄悄塞了幹糧,對他們來說尋春食隻不過是出去玩兒一趟罷了,就算找到什麼也是當場吃掉,傻子才往家裏拿呢。
胡老太太罵了一陣子後心裏爽快了許多,親自下炕和胡萊一起收拾灰灰菜。
天柱山的水土好,長出來的灰灰菜也比別處要肥嫩厚實許多,胡老太太撚了一片葉子用指頭搓了搓,點點頭:“這個灰灰菜好,拿鹽醃起來放在罐子裏,去去腥氣就能吃了!”
家裏鹹菜的儲存已經告急,還好她靈機一動想到這個招,不但大大減輕了糧食的壓力,還得來這麼些意外的收獲。要是胡萊天天能弄回這麼些灰灰菜,不就可以把鹹菜疙瘩省下來給胡嬌兒下餅子吃麼?
自打家裏的孫輩們都被胡老太太趕出去尋春食後,胡嬌兒又可以安安心心地在房裏吃小灶了,一向脾氣暴躁驕縱的她今天異常地和氣,安靜。在胡老太太看來,大房那幾個孫子是招人疼,可哪兒比得上她心坎上的老閨女呀!
對了,還有大閨女!
胡老太太對愛婿杜有才的期望很高,但對他們杜家人卻是一百二十分的不信任。在她看來,杜老太太那就不是能持家的人!
風調雨順的年頭杜家尚且能打饑荒,這個災年杜家的光景胡老太太簡直不敢去想。胡愛兒在杜家是個什麼地位胡老太太心裏有數,如果她這個做娘的都不去關照關照大女兒,還能指望誰去關照呢?
“嬌兒,別癱在炕上了。”胡老太太下定決心,對胡嬌兒說:“快起來穿好衣服和我一道出門。”
“這麼大冷天兒的,去哪兒啊?”胡嬌兒不是很樂意。
“去你大姐家,送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