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嬸給胡桃把完尿後就把她放到了郭地主特地準備好的房裏睡覺,自己則坐在門口剝豆子皮。在她的認知裏,天色晚下來孩子就該上炕閉眼,哪怕是靈童兒也必須遵守這個自然規則,不能搞特殊待遇。
胡桃看出來,以她現在的體格想和秦嬸抗衡是不可能的,隻得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吃手指頭,就在她計算今天賺了多少東西的時候,一個硬硬的東西砸在了她的枕頭邊,把她嚇了一跳。
胡桃偏過頭,隻見是一粒鮮紅圓潤的山茱萸果。
山茱萸果是隔壁縣的特產,外貌有點像相思豆,不能吃。白鶴原上許多大戶人家的孩子都會帶著裝這個的錦囊辟邪,據說可以保佑帶的人遠離蟲蛇毒草,窮人家的孩子則會把這個串成手串子作為裝飾。
是誰吃飽了撐著拿這個砸她?
胡桃的眼睛轉了一圈,除了秦嬸以外並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她靈機一動,裝出一副傻乎乎的樣子拿起那個山茱萸果就往嘴裏塞,果不其然,一個焦急的聲音在窗外響起。
“吃不得!”
這個聲音非常好聽,清澈,悅耳,帶著點魅惑的磁性,聽著像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誰在屋裏頭?”秦嬸聽到動靜就走過來看,然而什麼都沒看到。她一邊嘟囔著一邊回去繼續剝豆子,沒一會兒有人來叫她,她便丟下裝豆子的簸箕走了。
秦嬸前腳剛走,發出聲音的那個人後腳就從窗戶翻進來,輕輕地爬上了炕。
胡桃定睛一看,眼前一亮,天啊,好漂亮的小姐姐!
什麼明眸皓齒,膚白如雪之類的詞語已經形容不了她的容貌,說得簡單通俗一點,這個小姐姐美得像是天上的仙女,連身為同性的胡桃都看愣了眼。
小姐姐一看就是大富人家的千金,穿著雪白的衫兒和豆綠色的紗裙,挽著如意髻,耳垂上的翡翠墜子青翠欲滴,一看就價值不菲,晃得胡桃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好可愛的娃娃。”小姐姐摸了摸胡桃的臉,高興地說:“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不好。”胡桃直接否決。
雖然她很漂亮,可是出現得也太莫名了,大姐說過不能隨便和陌生人走,哪怕這個陌生人再漂亮也不行!
“你居然會說話?”小姐姐非常驚訝,像是看到一個玩偶出了聲一樣。
胡桃很無語,她好歹也有三歲了,會說話很奇怪嗎?
胡桃一直有意控製自己的語言表達,不過偶爾也會露餡說出一兩句過於複雜的句子,好在胡萊和胡碩在育兒方麵沒有什麼經驗,壓根沒放在心上。倆人偶爾聽愣了,思索一番後就歸結到了山神娘娘頭上,倒免了胡桃許多解釋的口舌。
不過,像“不好”這種簡單的話,不至於這麼讓人驚訝吧?
小姐姐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忽然外麵響起了躁動聲,小姐姐依依不舍地看了胡桃一眼,從窗戶溜了出去。她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一看就是經常翻窗爬樹的主。
胡桃注視了一會兒對方背影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手裏的山茱萸果,一邊想著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一邊入睡了。
郭地主留胡萊姐弟仨住了三天,他們回到葫蘆莊的時候,險些犯了一個大錯。
他們下車的時候已是夜深,本想悄悄回房,豈料一走進院子就看到門打開,胡仁帶著三個兒子不懷好意地站在門口,廳裏點著燈,胡老太太坐在炕上沉默地抽著煙,胡家其他人一個都不落圍在她的身邊,像是神佛旁邊的護法。
胡萊心裏一沉,胡碩亦是神色微變,他們同時覺察出來大事不好!
郭地主給胡桃的那一袋子東西太過於貴重,他們不放心放在簾子洞裏,就貼身藏在了胡萊的腰帶中,沒想到胡老太太竟然在這個點兒等著他們,而且一看這架勢就是有備而來。
胡萊定了定神,若無其事地帶著弟妹走進了屋裏。
“怎麼這麼晚大家夥兒還沒睡?”胡碩笑嘻嘻地問。他看出來姐姐是要隨機應變,自然不能拖後腿,先露出心虛的模樣來。
“當然是等你們回來,給咱們大家夥兒沾沾福氣!”胡仁皮笑肉不笑地說:“這次去沈家堡,什麼白的黃的,可沒少帶回來吧?”
胡碩心裏一緊,胡萊鎮定道:“帶是帶回來了,就是不多。”
胡老太太抬起眼皮,慢慢道:“哦?說說看,都帶了些什麼?”
“白的是麵粉,黃的是碴子麵。”胡萊平靜地回答道。
“再沒別的了?”胡老太太瞪大了眼,那模樣像是要張開血盆大口把她給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