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姐弟仨窩在房間裏分享熱乎乎的片兒湯,然而胡家的炕桌上的氣氛就沒這麼美好了。
“老大家的,這全家上下就屬你心眼兒最多,全長歪了!”胡老太太拿筷子尖兒指著何氏,罵道:“藏私的白眼兒狼,攪家精!”
何氏的嘴唇微微動了動,最終還是明智地沒有吭聲。
王氏平常最見不得胡仁一家人,這個時候胡仁的老婆吃癟,她比誰都快活:“就是!沒事兒非要挑著娘得罪三丫頭,一肚子黑水兒,就見不得家裏好!”
胡仁猛地一拍桌子:“你這個死婆娘說誰呐?”
胡義雖笨,卻也是個護老婆的:“大哥,女人家說話,咱們男人插嘴不體麵!”
胡仁罵道:“體麵?你個泥腿子知道什麼叫體麵!好好管著你家婆娘,少雜七雜八說些不中用的!”
胡老太太一煙槍直接砸在了胡仁的腦門兒上:“你還有臉叫他管老婆?先把你家的攪家精管好!不知道從哪聽來些屁話就回家挑三撥四的,有這種女人在家裏,男人成不了事兒!”
胡仁無比委屈:“隻是沒搜出來,又不是沒有……”
“有?有你倒是給我搜出來!”胡老太太氣不打一處來,又狠狠敲了他一煙槍:“你三弟親眼看著他們下了車回的家,一路上沒往別處去,莫不是鬼給吞了?我看你就是那個鬼!”
胡老太太一向不喜歡胡仁,卻一直顧忌著他長子和縣裏人的身份,不輕易給他沒臉。今天當著眾人麵連著敲了他兩次,可見是氣急了。
胡仁也知道這一點,看著盛怒的胡老太太,他翻了翻白眼,悻悻閉了嘴。
胡老太太連玉米麵糊糊也吃不下了,惱怒地抽著煙,心裏煩躁的很。
斷了四房這條路,對胡家來說是大大不利的。
可以說,胡老太太能一直不怎麼為糧食發愁,時不時還能給胡嬌兒開幾個美美的小灶,全歸功於胡萊給她的那些東西。
杜家那幾個外孫實在能吃,幾天就能吃掉胡家小半個月的口糧,胡老太太每次去送糧食的時候都會受到胡愛兒的抱怨,說她送的少了,糙了。胡愛兒不知道從哪裏聽說胡萊背了糧回來,吵嚷著要分一袋子走,胡老太太一直沒敢給。
原本想著靠五丫頭狠狠挖郭地主一筆接濟大女兒,沒想到一時動了貪念,生生地把三丫頭給招翻了!
現在可好,金子銀子沒看到個影兒,反而白白折損了兩大袋子麵和將來數不清的便宜。一想到這個,胡老太太就對何氏恨之入骨,恨不得把她食肉寢皮,那惡毒寒冷的眼神看得何氏不寒而栗一個哆嗦,迅速地低下了頭。
就在這個時候,胡愛兒上門了。
往常趾高氣揚不把所有人放在眼裏的胡愛兒這次明顯有些不同,她勉強應付著招呼了一圈眾人後,不斷拿眼睛看著胡老太太。
胡老太太懂了她的意思,氣勢洶洶地把所有人罵了一通後,帶著胡愛兒和胡嬌兒回了房,重重地鎖上了門。
“娘,有才他回來了。”胡愛兒低低道。
原來,杜有才和縣裏那個寡婦鬼混了一段時間後,那寡婦火眼金睛,看出他一輩子就是個秀才的命,並不能有什麼長進,再加上嫌棄杜家人的又蠢又貪,果斷一腳把他踹開了。
杜有才心有不甘去寡婦家門口鬧,卻被寡婦的地痞姘頭狠狠打了一頓,險些送了命,被哭哭啼啼的杜老頭夫婦背回了家,至今還躺在床上如一條死狗。
“該!”胡老太太沉著臉道:“叫他鬼迷心竅,遭報應了吧!”
胡愛兒哭道:“娘,大夫說他這傷凶險,沒有二十斤糧不肯治,咱們家一粒米都沒有。”
胡老太太罵道:“二十斤?他怎麼不去搶!現在外頭一斤兩要多少銀子,也不去打聽打聽?”
胡愛兒苦苦哀求:“娘,就這一次,您老人家行行好吧!他杜有才再不是個東西,那也是我孩子們的爹,我的結發丈夫。如果他死了,咱娘兒們都沒活路了!”
胡老太太非常痛恨女婿的無恥與丟人現眼,卻又不得不拿出珍貴的糧食救他,因為她心裏很清楚,這個時候不拿葬送的不僅僅是杜有才,更是要了她大閨女的命。
再加上她舍不得胡愛兒秀才娘子的名頭,辛辛苦苦讓杜家占了那麼多年的便宜,為的不就是這個體麵嗎?要是這個節骨眼上杜有才死了,白瞎!
“行了,別哭了。”胡老太太無可奈何地道:“我給你稱糧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