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德行堂的大夫一個個都是極為自負矜傲之人,不大會自降身價配合胡萊他們演這一出鬧劇,然而凡事有意外。堂裏有一個姓鄧的老大夫是鄧老三的族親,往昔落魄的時候得了鄧老三的鼎力相助才熬過大坎兒,欠著他一份人情,見鄧老三誠誠心心地上門來求,還沒問是什麼事情就一口答應了。
待這位鄧郎中知道事情的起因經過後,連連歎息了數聲:“可憐,可憐!既然是這樣,那我就更要出手相幫了。”
鄧老三大喜,替胡萊謝過了他。次日清晨,胡萊一大早便來了鄧老三的家裏,鄧老三親自領著她去了德行堂,下了帖子請鄧郎中出診,沒一會兒鄧郎中就仙風道骨地出來了。
“大夫,車上請。”胡萊恭恭敬敬地站在騾車旁,為了避嫌,鄧老三沒有用自家的騾車,而是讓胡萊花了十幾文錢錢去騾馬行租了一輛最敞亮時新的車兒。
鄧郎中輕咳了數聲,並沒有多話,點點頭就上了車。騾車飛快,沒一會兒鄧郎中和胡萊就來到了胡家。
胡家其他人都去了地裏或者工地上,留在家裏的隻有胡碩,胡桃,胡葉兒和胡老太太母女倆。胡老太太難得見鄧郎中這種級別的人物,心裏很是敬畏好奇,便領著同樣好奇的胡嬌兒跟隨圍觀。
不得不說鄧郎中的打扮很有韻味,看著像個得道的老神仙,讓胡老太太不自覺陪著小心上茶上點心,忙個不停。她虔誠地看著鄧郎中的一舉一動,心中暗暗記下他的每一句話,恨不得當成聖旨來聽。此時鄧郎中說什麼都是至理名言,哪怕他說太陽打西邊兒出來胡老太太也會深信不疑,頂多茫然一會兒。
“你瞧瞧,這老大夫一看就是有本事的!”胡老太太低聲對胡嬌兒說:“以後咱們家要是發達了,也得請這樣的大夫才靠譜兒呢!”
胡嬌兒深有同感地點點頭。
鄧郎中看了看胡碩的麵色,又診了許久的脈,在此過程中他不斷地拈須並輕輕搖頭,麵色有些嚴肅,胡老太太不禁心裏敲起了鼓。
“這個病,凶險得狠呐!”鄧郎中收回手,歎息一聲道。
“老大夫,這話怎麼說?”胡萊問。
“擔思過重,精血相衝,心火克了四髒,還有一髒上下不服,是個棘手的病症。”鄧郎中說的含糊不清,故意道:“這病一時難以根治,還需慢慢靜養的好,依我看,先吃上一段時日的‘金雀解憂散’調理身子,要是能有大起色,便有幾分盼頭了。”
鄧郎中寫了一張鬼畫符誰也看不懂的藥方,囑咐胡萊去德行堂抓藥去,然後匆匆忙忙地起身要告辭,連備下的茶水也不喝一口。胡老太太不識字,叫胡萊念給她聽,胡萊雖然跟著周秀才也學了許多字在肚內,推說大夫字跡潦草不認得,跟著鄧郎中一起回縣裏抓藥。
胡嬌兒妒忌地看了胡碩一眼,心中暗罵不絕:這個小崽子倒是好福氣,能起動這樣的大夫來看病,死了也不冤枉了!
德行堂壓根沒有“金雀解憂散”這個方子,完全是鄧郎中臨時胡謅出來的。他重新給胡萊開了幾副寧神養身的方子叫她熬了給弟弟吃,並親手抓的藥,所有藥加起來也才不過幾錢銀子成本價,足足可以吃一個多月。胡萊千恩萬謝,死活又留了些酬金,鄧郎中推卻不得,隻好受了。
胡萊回到家裏,胡老太太十分緊張地看著胡萊手裏的大包小包,試探著問:“這什麼雀兒……散,多少錢呢?”
胡萊麵無表情地道:“八十多兩吧。”
“啊。”胡老太太嚇得身子一歪:“八十多兩!能吃多久的?”
胡萊想了想,說:“大概能吃十來天吧,吃完了再去抓。”
“十來天?!”胡老太太饒是再怎麼能演能裝,聽到這個數後還是崩潰了,一下子把心裏的話全部倒了出來:“三丫頭,你不要傻,這可是海填不起的大坑啊!八十多兩才十來天,一天就是七八兩,你當咱們家是胡百萬,能由得這樣糟蹋?三丫頭,不是做奶奶的說喪氣話,老五他就是這個命了,咱們聽天由命吧!犯不著為了他把一家人的命都給葬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