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白鶴原的規矩,流水席的主要目的並不是賺份子錢,隨多少禮全都憑來者家境和跟主人的關係遠近。拿著大元寶來,很好;空著手來,也沒問題!
賽金花想借這個流水席辦幾件大事,再加上食材的來源她大概心裏有數,光這一項成本就節省不少,不怎麼在乎收的禮金是否入不敷出,隻要大家吃得好,吃的滿意,後麵她說什麼不都得高高興興聽著嗎?
為了這個,賽金花特意在院子外頭的空地上搭起了大頂棚,不怕日曬風吹,大概可以坐下四五十桌的來人。大頂棚外麵還有十桌候補席,預備著隨時替上。
胡老太太原本隻打算帶著胡嬌兒一人過來,架不住高氏和胡仁死纏硬磨,最後還是浩浩蕩蕩地拖了十口人來赴席。原本老太太母女倆隨十幾個錢便夠了,如今帶了這麼些人,不拿個一百錢出來似乎有點太過意不去,胡老太太便隻好封了個百錢的紅包。好在羊毛出在羊身上,多的錢大部分都是高氏貼補的,她也不至於過分肉痛。
高氏之所以肯花錢買熱鬧,一是在胡家裏拘束得久了,想出來透透氣,尋幾個年歲相當看得過去的婦人來往走動,二是胡家的飯食太難吃,她都有些吃傷了,帶著孩子們吃點好吃的緩緩腸胃也是好的,誰不知道賽金花出了名的好手藝呐?
看到魯家廚子班單獨搭起的臨時小廚棚後,高氏不由得有些意外,原來並不是賽金花本人下廚。轉念一想,流水席是件耗神的大事情,她賽金花再能耐也未必能一個人操辦幾十桌,好在這班子看起來也不賴,便心安理得地坐下了。
賽金花作為主人家,自然要麵麵俱到,不論是誰都要招呼一聲。胡家人過來的時候,沒多久她也來了,笑容滿麵道:“喲,是老妹子呀!哎呀呀,怎麼包這麼厚的禮?都別客氣了,趕緊坐下,等會兒就開飯!”
胡老太太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賽金花的神色,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調整出最嫵媚討好的笑容:“老姐姐,您大喜呀!要不怎麼都說您老人家是有福氣的人,一輩子風光,如今又起了這樣一座闊氣漂亮的宅子,這是享到頭的福喲!”
胡老太太這個馬屁拍得相當有水準,即便是心裏別有故事的賽金花也不能不露出個更加熱情的笑容:“哪裏哪裏,比不上大戶人家的好宅院,湊合著住罷了!”
高氏羨慕地看著不遠處的宅子小門樓,心中有些黯然——若是以前,她想蓋幾幢這樣的房子蓋不得?如今手裏的銀錢日漸消耗,分家的事情卻遲遲沒有念想,布鋪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來再開起來。眼下她和孩子們住的那間房,除了不算太舊以外並沒有什麼優點,采光,通風,方位都不得勁!哪裏比得上以前她在縣城街麵上住著的門麵兩間到底三層的漂亮小樓?
眼見著人都差不多陸陸續續地來了,大頂棚裏基本都坐滿,賽金花趕緊一揮手。
得到主人家的信號後,小廚棚子裏的幾位魯家的婦女立即端著盤子魚貫而出,麻利又穩當地把菜上到每個桌子上。第一個上桌的菜基本都是炸丸子,這個也叫“頭菜”,根據頭菜的多寡豐儉大概可以判斷出接下來的菜色如何。
鄉下地方辦酒罕見五兩席以上的席麵,大多人家置辦席麵一桌的成本都在一二兩銀子左右徘徊,這就很考驗廚子的功力:如何不少掉那幾個約定俗成的硬菜,看起來花團錦簇的豐盛熱鬧,還經濟成本省錢。一般來說,大部分廚子都會盡可能地多使用麵,比如在炸丸子裏多摻些麵,炸魚或酥肉多裹一層麵糊,菜裏多勾些雞蛋茨,然後多用些油鹽調和,這樣就很能應付鄉下人的舌頭和胃了。
魯家班並不太瞧得起這種做法,他們自有一套不外傳的秘法。如今食材充足,連那秘法都無需使用,隻消往豐美裏去做就是,不但客人吃得痛快,廚子也做得痛快。
頭菜屬於開門紅,魯廚子非常注意第一道炸丸子上下功夫。普通的炸丸子不過是雞蛋和麵再拌點兒肉糜,他特意用了大量的肉,大大減少了麵粉的含量,並在餡料中加入特製的蔥薑花椒水調味,整個丸子一口咬下去肉汁四溢,技驚四座!
“好丸子!”
“肉多汁多,賽大娘是個場麵人呐!”
誇讚炸丸子的聲音還未絕,幹菜扣肉便上了桌,大塊的扣肉滿滿當當地反扣在幹菜上,油光滑亮,噴香撲鼻;板栗燒野雞,醬色濃厚,雞肉筋道入味;紅燒方肉,顫顫巍巍,一筷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