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聽得驚歎不已,心中也不知不覺漸漸放下心來。
雖說無論誰做皇帝普通老百姓還是一樣過日子,然而白鶴原的情況畢竟是有些特殊,至少在外人看來,他們和反軍綁在了一條船上。這樣看的話,倘若反軍的頭目真的做了皇帝,他們心裏也是很願意的,畢竟不用砍頭或者子子孫孫做賤民了。
說實話,老老實實的人們對上頭這些事情向來是不甚敏感的,比如胡萊他們,到現在還沒弄清造反的是那個皇族,排行第幾,封號是什麼,隻是混混沌沌被時局牽著走。好在他們不用上戰場,無論明天是否會家破人亡,隻要今天可以關起門來消消停停吃他一頓飯,還有什麼可以奢求的呢?
幾杯酒下了肚,竇氏兄弟們的腦袋靈活了不少,主意是一個接一個地出。
“得買些地!”竇浩說:“三丫頭你們都是不慣人伺候的,就算老的小的要點熱湯水,我媳婦一個人就能做好,犯不著讓咱們這十來號人都坐在家裏吃白食。你們手裏要是還有錢,多多的買些地,我們要是種不完,大不了再雇些短工。”
竇傑也連連點頭:“不怕那些短工不出力,有我和大哥盯著,怎麼地也得打出十二分精神來!”
竇傑的媳婦兒聽到這話也很歡喜:“三丫頭,你莫怕累著了他們,我和大嫂早有這個心哩!當初自小兒做了軍戶,那是說不得沒辦法的事情,現在能有個機會學著怎麼料理莊稼,是天大的好事!依我看,咱們大梁還是太平的日子居多,等他們年紀大些了,誰還願意養著他們預備不知道什麼時候打仗呢?還是自己種熟了地,老來也有口穩妥飯吃!”
胡萊原本還有些猶豫,聽了竇傑媳婦兒這話,心裏頓時釋懷了:“二嫂說的是,既然是這樣,那就當竇大哥和竇二哥佃的田地來算,咱們隻收二成吧。”白鶴原上最仁厚的東家也要收四成的分子,胡萊這個條件已經很優厚了。
竇浩和竇傑慌忙搖手搖頭:“什麼二成三成的,咱們是三丫頭你贖出來的,怎麼這個時候又成了外人呢?要是這樣的話,我們寧肯不種了。”
最終,在賽金花的調解下,大家商議好了買地後的分劃:竇家人負責拿一成的收成,而這些收成並不直接支付給他們,而是記在賬上,等攢夠了贖身的錢再做料理。
表麵上看起來,竇家人並沒有占多大的便宜,但他們心底很清楚,胡萊對他們那是天大的恩惠!
沈家軍的身契有些特殊,都是死契的家生子,恩惠深,贖身難,價格也頗高。胡萊看在沈三爺的麵子上花了差不多一百五十兩贖回了兩家人,這放在外頭至少得有三四百兩才能辦到,而且有錢沒關係也不成。竇家人深知其中關節,寧肯按照三百兩的價格來算,等他們那一成收成在賬上積滿了三百兩,就可以從死契轉成活契,主仆關係也相對自由一些。
飯散後,眾人搶著收拾了碗筷殘席,熱熱鬧鬧的各自回屋去睡了。胡桃跟著大姐二哥搬到了正房,她趴在欄杆上看到後院和前頭的燈火,忽然覺得這個家的確熱鬧了不少,心裏也有些熱乎乎的。
次日,竇浩早早起了床,洗漱過後便帶著賽金花和胡萊兩個人去了一趟縣裏。
為了少吃些花頭,他們並沒有直接去找賣地的牙儈,而是找了鄧老三。他是地頭蛇,人情熟,行規也熟,有他作陪基本不吃虧。
鄧老三看到胡萊的時候,反應和沈三爺也差不多:“三丫頭,真有你的!我在家擎等著吃你的喬遷酒,為了多撐些兒餓了好幾頓,怎料帖子一直不來,你看我都快餓倒在炕上了。”
他的這番話惹得眾人大笑,胡萊也笑個不停,不斷賠罪。鄧老三也知道胡家情況尷尬,並不是真的責怪胡萊,在得知她的來意後便沒有繼續說笑,爽快地領著他們去了自己相熟的弟兄那裏。
有鄧老三牽線,買地的事情很快就成了。胡萊的意思是地暫時不買多,一是要竭盡全力供胡碩讀書,二是家裏人手不夠,大多是老小婦女,還不知道將來白鶴原上是怎麼個情況,便和鄧老三商量了一番,決定買下葫蘆莊附近連在一起的一片地。
這片地約三十六七畝,是時字號地。因賣主急著脫手,許諾若是整個兒地買去寧可抹掉零頭再讓一些,市價一百七十多兩他情願隻要一百六十兩,算是個難得的便宜。地裏還種著些東西,賣家急著搬走,表示要連著一塊兒打包十八兩銀子賣了,賽金花見地裏的作物實際價值遠遠超過這些錢許多倍,將來秋收必定是個大便宜,便悄悄兒勸胡萊趕快答應,胡萊立即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