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看出了霍一的恍惚和猶豫,胡桃補充解釋道:“小哥哥,你剝好了果仁給我,我大姐做成蜜果賣掉!”
霍一恍然大悟。
他知道,很多有錢人家都喜歡吃一種蜜滾核桃,即在核桃仁外麵裹一層自製的蜜衣,吃起來香甜可口,酥脆無比,價格自然也便宜不到哪裏去。由於核桃果仁易碎易老的特性,製作這種蜜滾需要相當的技術和耐心,毛手毛腳的人是做不來的。
胡桃緊接著又說:“他們都不會剝,以後小哥哥你來剝,可以省好多工錢呢!別砍柴啦,手會抖。”
霍一的唇角微微扯了扯,看著麵前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想說點什麼又說不出口。他自認為心機城府比同齡孩子深出不少,卻一時間看不透眼前這個比自己小這麼多的丫頭。
她說這些話的意思是什麼呢?剝果仁雖比砍柴創造的價值要多些,卻比砍柴輕省不少,這個孩子到底是為了物盡其用,還是拐著彎兒讓自己休息休息?
霍一凝視著胡桃,胡桃直率而坦誠地看著他,霍一被這樣清澈的眸子一看自己反而先不好意思起來了:這才是個多大的孩子,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估計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吧。
霍一歎了一口氣,半晌才問:“有工具嗎?這個不能用斧頭。”
“有!”胡桃蹦蹦跳跳地取了工具來給他,乃是成套的裝在盒子裏的剝果仁器具,很齊全。霍一便坐在後院的石頭桌椅上開始剝核桃,胡桃則一邊吃東西一邊笑眯眯地“監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練過功夫的緣故,還是跟隨太太做碟子做慣了手,霍一剝起果仁來非常細致麻利,就連果仁褶皺處的細皮他也一絲不苟地拿軟刷刷走,他剝出來的核桃非常光亮完整。
胡家目前的現銀收入主要靠遊戲農場產出的水果,胡萊根本沒有什麼時間去做蜜滾核桃拿去賣,是賽金花寵孩子才會自家做些給他們吃。沒錯,賣蜜果的事兒是胡桃忽悠霍一的。
她敏銳地察覺到了霍一的過分勤勉行為中所隱藏的不安和虧欠感。
家裏的柴火已經足夠燒到來年夏天,霍一再這麼拚命下去恐怕身體會給累壞。胡桃怎麼說也是實際經曆歲月快二十多載的靈魂,對付這種倔強的少年有一套自己的方法——不要直接地給予他同情,那樣隻會引起他的叛逆心理,堵不如疏。
並且……她是真的很想吃賽金花做的蜜滾核桃,太好吃了!隻可惜大家都很忙,不算太忙的幾位老人眼睛又不太好,如果是霍一來接替這個活兒的話,他既能歇歇,她也可以吃到好吃的東西,互利互惠嘛!
想到這一點,胡桃忍不住咧嘴嘿嘿一笑,口裏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在一般的莊戶人家,小孩子嘴饞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尤其是饞得如此光明正大,多半是要遭到大人斥責甚至打罵的,在這個家裏卻不是這樣。
胡萊他們認為,能吃是福,尤其是小妹這種吃得開心胃口又好的孩子。原先是家裏苦,吃不起,如今家裏有點錢,孩子們吃點好的還能是什麼大罪嗎?更何況小妹既不驕縱又不惹事兒,誰還不得有點愛好嘛,吃幾口怎麼啦?吃別人家大米了?
這一點寬容並不僅僅針對胡桃,家裏所有的孩子都有此優待,並不因為他們的父母是名義上的下人就分個三六五等的;老人也是,孝順老人是這個家裏自然而然奉行的準則。從這個角度來看,這個宅院裏的氣氛很是與眾不同,大家親密友愛,完全看不出誰是寄住誰是主仆,除了住的地方不大一樣,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吃飯,和美的氣氛遠遠超過了大部分所謂骨肉至親。
而這也是霍一覺得奇怪的地方,一家子人倒有四個姓氏,也沒什麼血緣關係,還有兩家人是買來的,可偏偏相處得這樣好。
在他原先的家裏,雖說老爺和太太對下人也很好,下人們都敬重老爺太太,可主仆之間的那條界限還是極為分明的,並不像這家裏的人一樣,大大咧咧地開玩笑,互相幫手。
霍一一邊思索著這些事,一邊心不在焉地剝著核桃,忽然發現有點不對,轉頭一看,胡桃已經趴在石桌上睡著了,口水還流了不少。
他愣了愣,隻能放下手裏的東西把胡桃抱回她房裏,給她蓋好小薄毯子後離開了。
胡桃睡醒的時候已經是晌午,醒來的時候她有點莫名其妙,為什麼會忽然睡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