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萊不願意叫胡信爹。
曾經被那樣冷酷殘忍地拋棄,今日她肯模糊稱一句“那個人”都算是很好的了,狠心點兒人的基本連問都懶得問。
胡老太太頓了一下,繼續淒淒慘慘地幹號著:“你爹他得了個急病,怎麼都治不好,大夫說要下猛藥,那藥要好些銀子……”
不等胡老太太說完,胡萊打斷了她的話:“什麼急病?哪個大夫治的?大夫說的是什麼藥?”
胡老太太這次頓得更明顯了,心裏暗罵不已:好狡詐的小崽子,自己親爹出了大事居然一點都不慌,還能這樣冷靜地盤問,一看就是個沒良心的!
躲在車內的胡桃知道此時自己最好不要出麵,免得給那些人可乘之機。她聽著大姐有條不紊的反問,恨不得給她鼓掌:大姐,好樣的!
就在胡老太太準備瞎編的時候,高氏哭泣著接上了話頭,預防婆婆說漏嘴:“那病叫什麼夏驚風,是我從縣裏請來的郎中治的,說要吃一個什麼安神養身湯和祛風丸,這都是名貴的藥物,咱們家如今一貧如洗,實在置辦不起啊!隻是這病不等人,再不去買就遲了……”
高氏這一番謊話說的那叫一個行雲流水毫無破綻,笑話,她怎麼說也是見多識廣的人,豈會被這點難題給難住?
胡老太太滿意地暗自看了高氏一眼,還是這個媳婦擔得大事!那何氏和王氏隻會家裏說嘴,一到外頭來就萎了。
胡萊冷漠地聽高氏說完:“要多少錢?”
高氏眼珠子轉的極快:“兩副藥加起來就要五十多兩,大夫說怎麼的也得吃個幾個月,這就得……”
“那你們去借印子錢吧。”胡萊微微一笑,那笑容十分諷刺:“若是幾兩銀子我還能想辦法湊一湊,五十多兩?你們當我是什麼了?”
“印子錢?!”高氏的聲音陡然尖銳了起來:“三丫頭,你還有沒有良心!現做著大財主,還讓自己親爹去借這種玩意!”
“大財主?你倒是和我說說,我有幾畝田,幾處房?”胡萊笑:“我有沒有良心你們最清楚,當初老五得病你們怎麼對我們,我現在就怎麼對你們,公道得很。”
“你沒良心啊!你記生父的仇啊!知不知道生養之恩大過天……”
就在胡萊和高氏互相駁斥的時候,胡仁一家貪婪地打量著騾車和胡萊身上的裝扮,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騾子是上好的青口騾,那叫一個油亮健壯神采飛揚,一看就是能把幾百斤的磨甩著玩兒的那種強手!沒有大把的麥麩和豆子幹草是斷然喂不出這種騾子的。
車子也是好車,闊敞,大氣!實打實的硬木做的底盤,顛簸不壞,窗棱門簾都是好樣式,精細而不易壞,漆也塗得非常均勻,拿出去至少得賣差不多一百兩銀子!
最令人挪不開眼的是胡萊如今的一身裝扮。
原先的胡萊總穿得像個窮屠夫,如今她穿著一身天青色細棉裹綢褂褲,鎖雙線的綢麵鞋子,頭發用緞帶子利落地綁紮成高馬尾,手上帶著兩個絞絲銀鐲子,一看就分量頗沉!還有她的臉,白裏通紅,生機勃勃,那得是有多少油水才能養出來的氣色啊!
得虧胡桃此時機智地沒有出來,要是讓胡仁一家看到此刻她滿身綾羅的裝扮,估計會氣得當場吐血身亡吧。
由於他們此時是在路口,難免有人會碰到這一幕,慌忙拋開叫家裏切鄰來看熱鬧,不久圍過來的人就多了,成了一個圈。
胡老太太見觀眾已經到位,正打算提起精神展現她磨礪多年的演技時,意外發生了。
“狗娘養的小X子!”胡高正處於變聲期,嗓子像公鴨一樣粗嘎難聽,瞬間奪取了全場的注意力:“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你好意思說你沒發財?”
胡老太太一個踉蹌,險些沒趴到在地上。她又急又怒地看向胡高,豈料胡高完全地沉浸在了理直氣壯的憤怒裏,壓根看不到自家奶奶殺人一樣的目光,依舊叫罵得十分起勁。
“你他媽就是個賠錢貨,有什麼X臉好意思記這個仇那個仇的,我們來跪你是給你天大的臉麵,別給臉不要臉!”胡高的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隻要你活著一天,你就歸咱們老胡家管!你有的,必須上交給我,我是家裏的長孫,你個臭不要臉的賠錢貨……”
胡老太太恨不得上去一巴掌把胡高抽倒,這個陰壞陰壞的小崽子,怎麼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鬧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