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玠走在清幽但卻破敗院落內,周圍楓樹、鬆柏聳立著,幾人合抱的巨樹也不知栽種多少載,青草樹木鬱鬱蔥蔥、生機勃勃,地下卻極為幹淨,仿佛樹葉不會掉到地下,牆壁斑駁不堪,屋簷一角已倒塌,這院落貌似廢棄多年,也隻有道濟一人住在此地。此時已是申時末,在禪房中不知不覺度過了一天,看著天色已經暗淡下來,院子中眾多蜻蜓在翩翩起舞,天色昏暗低沉,天氣更加燥熱,已起風,大風吹動著樹葉,綠油油如針線、如布料的樹葉晃動著,發出淅淅沙沙的聲響。衛玠走在其中,眼睛雖然看著前方,可是心中還在那個奇異黑夜世界中,那巨大佛陀應該就是濟公,衛玠相信,每個虔誠的和尚,心中都住著一尊佛陀,信仰越堅定,修持佛法越精深,佛陀應該越大精煉,擁有法術威力也越強大,可不都是釋迦摩尼,怎麼就變成道濟他自己。而且此種傳授方式,衛玠也特別熟悉,長青子、師尊二人也都如此做過,隻是其中稍微有些細節差異,修行體係不同,可是修行方向都差不了太多,也許這就是大道三千,最終所追尋目的是殊途同歸。不過衛玠發現一處,修行還必須得師傅領進門,得到所謂的開悟、點悟等等,才可以得到修行法門,個人無師自通似乎不可能。而傳授功法,恐怕就屬這次最玄妙,衛玠到此時都不懂,自己是否是悟了,道濟大師說已經傳下修行法門,可是什麼也不知曉,隻是記住了那篇《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無上法門影都看不著,真不知是故弄玄虛還是賣弄學問。衛玠雙手用力搓了搓臉頰,把心中煩惱拋開,耽擱這麼久時間,還是趕緊尋找依依要緊,而卻看天氣,是要下雨了,快速來到大雄寶殿所在地,依依眼睛都通紅著,著急的在殿外走來走去,視乎在之前哭過。“少爺,你怎麼才回來,我還以為你被那個瘋癲和尚給掠去,當了和尚”“不會、不會,靈隱寺又不是賊匪窩,哭什麼呀,我們回家”見到衛玠安全回來,依依反而是哭的更加厲害,弄得來上香祈福香客都瞧過來,衛玠好說歹說,才把愛哭鬼勸住,天色越加陰暗,兩人也是緊敢慢敢下山,站在湖水邊,可是一眼望去湖上任何船隻也無,這陰雲密布天氣,想必都靠岸不在做過往路人生意了。衛玠二人出門也沒帶雨傘,正準備冒雨走陸路到附近亭下避雨時,從煙波中出現一條簡陋小舟,靠在岸邊之後,穿著蓑衣帶著鬥笠的老漢,聲音渾厚的問道:“公子,可是要過湖?”衛玠拿下鬥笠,開心的露出笑容對著老漢執禮感激說道:“正是,小子恰巧風雨,請老漢載一程。”“梅雨就要落下,公子快快上舟來”衛玠很是感激,與依依二人進入低矮的舟內,舟不大衛玠兩人要彎著腰,才能夠走進去,兩邊都通透,頭上有木板遮掩著,幸好及時進來,剛踏上小舟,外間就落著大顆雨水,打在西湖水麵上,濺起小小水花。此舟異常幹淨,舟汙跡全無,小舟內有著兩個蒲團,衛玠自然跪坐下,而在下手有個書幾,書幾實用化黃花梨木製城,朱紅色細潤光滑,上擺放著文房四寶,毛筆、硯台、香墨都是上品,平日自己都舍不得用的宣紙,在書幾上放了大疊。在案上放著個精細的香爐,點燃的熏香香味很是好聞,擺設格局雅靜,配合著外間落水,舟上蓑衣老漢撐著舟,有著濃厚的水墨畫意境,就單單這文房四寶,價值絕對不菲,一個船夫怎可用的起,想想心中也了然,恐怕是有人識破自己身份,用文雅方式求取墨寶。“公子,外麵梅雨落著好大,舟會不會翻?”“不會,就算翻我們就遊泳回去”衛玠逗樂著依依,右手就開始動作緩慢摩墨,雨水落在水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看著遠處煙波西湖,就忍不住想要把它畫下來,把鎮尺壓住宣紙,拿起毛筆沾上墨水,閉合著眸子,在腦海中,想象著自己小舟在西湖上景色,足足想了一刻鍾後,衛玠才下筆。筆尖冒著白色豪光,衛玠精氣神高度集中,下筆如神般,在質地柔軟白皙如玉的宣紙之上,快速勾勒著,依依沒有出聲,隻是睜著寶藍色眸子瞧著,小舟很穩,幾乎一氣嗬成,一副質樸簡約的水墨畫躍然出現在宣紙之上。衛玠不停頓隨即以獨有的瘦金體字在畫下寫上詩一首“空山啄木聲敲鏗,花落水流縱複橫。鬆風吹壁鶴翎墮,梅雨過溪魚子生。尚有人家機杼遠,更無塵土衣裳輕。斜陽已沒月未出,樵子歸時吾獨行。”在畫下簽上自己姓名“嘉靖十八年巧月衛叔寶“,衛玠這才放下毛筆,低頭看著書幾上的畫作,用純粹的水墨所畫,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天空中落著雨,而在落水打在西湖水麵之上,獨有一艘舟獨自在其上,煙波浩渺水上,在舟上一個看不清麵目的老漢,背挺著直直的,帶著鬥笠身穿蓑衣,冒著雨水堅毅撐著舟,在舟內兩個人影跪坐著,樣貌卻有些模糊。整幅畫畫出江南梅雨時節的情景,沒有任何濃墨色彩表現,簡約、色彩淡雅,沒有濃妝豔抹的絢麗,看上眼仿佛心都寧靜下來般,特別是配合上相輔相成的瘦金體詩句,讓兩者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整副畫作淡雅秀麗,如江南深閨中女子。“公子,你作畫真漂亮”“依依呀,你不要總在意公子容顏,天天都瞧著,還有什麼可看”衛玠瞧著對麵萌萌噠的小女子,年紀都過了十三歲,可是卻整天犯傻,呆萌小妹子,衛玠又是忍不住打趣她,而不知不覺舟已停在岸邊,落雨依舊在,而蓑衣老漢雄厚聲音再次響起,衛玠總想看清楚對方模樣,可是卻好像隱與迷迷霧中。“公子,我家夫人極為欣賞公子字畫,這幅《西湖泛舟圖》可否割愛,賣與老漢”“老伯客氣,此畫原本就是送與貴人,何談俗氣”“多謝衛小公子”聽見叫出姓氏,衛玠也不驚訝,此等雅事也不點破,外麵落雨已經小些,而且天馬上要暗淡下來,如等待下去恐怕難以回家。“外間依舊落著雨,此傘是夫人特意送與公子,萬勿推遲才好”衛玠心中猜測不知哪家貴婦,也許是官宦之女眷,恰巧遊玩西湖,發現衛玠行蹤,才會準備如此周全,執禮道謝之後,接過清雅的油紙傘,與依依走出小舟,撐著油紙傘行走在濕噠噠的石製地麵上,幸好無積水,不然步行都困難。油紙傘沒有那絢麗的繪畫,隻是以淡淡的江南淡淡水綠為主,像是是宋代所常用的綠油傘,傘骨原本用木製、或者竹製,可是看著呈現白皙材質,不知是何種材料製造,傘柄有些細滑,拿著手中溫潤,如女性的肌膚。衛玠正好奇拿著油紙傘打量著,就被依依直接給搶了過去,高高舉起撐著,給了個得意的眼色,衛玠抬起頭看著比自己高一個頭都有餘的依依,狠狠瞪了她眼,你高有什麼了不起,少爺也會長大滴。幸好在車行租借的牛車還在西湖邊,在煙雨西湖,路上近乎沒有行人,衛玠也不在帶著鬥笠,牛車夫看見衛玠,立馬是趕著牛車過來,衛玠執禮感謝車夫後,兩人坐上車廂,一直往餘杭縣而去。梅雨落著,而且在西湖之上起著濃霧,朦朧的白霧中,那個蓑衣老漢早已經放下長篙,屹立在小舟上,小舟卻在奇跡般的自己滑動著,老漢雙手拿著《西湖泛舟圖》仔細瞧著,露出個滿意的笑容。雨水落在他周圍三寸處就自動繞開,如受到莫大的約束力般,所以宣紙依舊是完好如初,認真動作輕柔把畫作收起來後,擁著渾厚濃重帶著威壓的聲音輕輕說道:“衛叔寶,下筆生豪芒,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在他輕輕說話之際,整條小舟化為虛無,連同人影都憑空消失不見,這好像根本就不存在,如神仙人物,煙波浩瀚的湖麵,又恢複了它的寧靜。衛玠坐在牛車內,心中對著這個大明已是徹底陌生,什麼怪力亂神都冒出來,瘋癲道濟的傳授神奇發法門不懂,師尊所給的神奇金針也不懂,問師尊就給了個自己慢慢體會,真心不知曉還能不能好好生活下去。回到桃花塢時,天已經完全暗淡,付過車資後回到屋子內,花娘已經做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