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玠與杜知縣有些交情,一路走來沒有看見他人影,想必是為縣試忙碌著,衛玠也沒有自大到,縣令會親自過來,杜弘德也不願與考生有任何接觸,以避免傳出各種閑言碎語,每年縣考都有,張貼榜單後,總是有各種謠言漫天飛,作弊、賣題、串供謠言四起。
衛玠報考完後,也不急著回去,在寒冷天氣下,再次來到費府中,恩師年紀必經已大,冬天也是最易發病傷身體之時,所以幾個月時間都很少來請教,就是怕打擾到恩師休息,依舊是雅靜的書房內,廂房封閉的嚴嚴實實,小燒著無煙木炭,恩師身上裹著厚厚棉衣,端坐在高首之上,衛玠拜見恩師後,又被老頭子罰站著。
“叔寶,下場科考,心智、毅力不可或缺,你文采有,可莫要心浮氣躁、急於求成,為師該傳授也就這般,日後就看你造化,年輕人有銳氣可,可過猶不及,多少滿腹經綸者飲恨科場,叔寶定要謹記,以平常心慎獨之”
“恩師教誨,弟子一日不敢忘,定會謹記”
“下去吧,安心備靠,其間再傳出亂事,為師定當不輕饒”
衛玠看著比往日還老邁些的恩師,又溫暖又傷感,雖然對方嚴厲異常,動不動就打手心,可是這份關愛之情卻抹不掉,衛玠也低頭稱是後,也不敢過多打擾,退出廂房,回到桃花塢後,基本上哪裏也沒有去,準備著即將到來的縣試。
衛玠在縣試前十日就來到費府,在費府內院還專門有個小院供其居住,在行善救濟時,就一直住在這裏,沒想到恩師吩咐下人,一直還替自己留著。
恩師費宏發力,他根據縣試水準,自己出了一套考題,打算在費府中設立個小考場,完完整整按縣試模式,讓衛玠和今年費家子弟參考,而這就是近乎模擬考試,對衛玠是又陌生又熟悉,曾經高考前日日夜夜做題,與當下有幾分相似。
衛玠在恩師家中第一個晚上,寅時正大半夜三點,就被依依強行喚醒,二月天依然寒冷,衛玠從打坐中醒來,知曉完整模擬縣試已開始,穿戴梳洗後,依依拿著考籃,有文房四寶、食物糕點和水、兩個錢袋等,準備俱全。
兩個丫鬟替衛玠穿著衣裳,細心整理著,其中一女子聲音甜蜜的說道:“小郎君,老夫人知曉上場縣試後,費了心力特別準備這套衣裳的。”
衛玠不習慣如此服侍,可卻拗不過她們,說不就掉眼淚,站著不動任由兩女子倒騰,衣裳很合身量身定做般,不是夾層衣裳,是單衣、單褲、單靴,保暖卻足夠,衛玠看著身上衣裳,如此衣裳是方便縣衙皂役檢查,感歎費家詩書之家,專研科舉幾代,門路早已了然於胸。
心中想起那個慈祥如奶奶的師母,她年紀也不小,還如此費心,心中暖洋洋的。幹依依手拿考籃子,睜著寶藍色眸子瞧著,不過貌似也幫不上忙。
穿戴整齊洗漱後,男仆在前拿著燈籠引路,身旁有兩丫鬟跟隨,穿月洞門過長廊,來到外院正廳中,此時花廳中來了六七個少年,年紀都不大,大家貌似有默契,都不與衛玠言語,費宏沒有前來,當十多人都到齊後,經曆點名、唱保、搜身等程序,這近乎有些兒戲,不過卻年紀最小七歲稚子,都嚴肅對待著,主持監考的是費家族學先生。
縣試一共五到七場,至於具體幾場,就完全看知縣的決定,考試第一場為“正場”,主要是內容是時文兩篇、帖詩一首,這是縣試的關鍵,第二場為“招覆”,經綸一篇、默寫“聖諭廣訓”,第三場稱“再覆”,經文、律賦、試帖等內容,第四場、五場後就是“連覆”,經文、詩賦、拚文等等。
科舉考試不外四書文,試帖詩,五經文,詩,賦,策,論,性理論,聖諭廣訓等。題目、詩、文皆有一定格式,不能犯廟諱(已故皇帝名)禦名(當今皇帝名)及聖諱(先師孔聖名),考試文不得少於三百字。
各場卷子十數張,界紅線橫直格,另附空白草稿數張,考試文正、草要全,文字必填相符。卷麵有坐位號,交卷後姓名彌封,等待著閱卷官的閱試,之後數日等待著放榜。
縣試不會采用“糊名”、更不必‘謄寫’,而且考題是知縣出,隨機性相當大,如投取知縣喜好,哪怕在冷癖的文章,也能夠有機會搏到案首,不會如鄉試那般嚴謹,而且按照儒林慣例,縣試案首與府試案首都會取中,妥妥的成為秀才,這也是,為了顧全知縣與知府顏麵。
衛玠也許是多年來沒有如此考試,開始還有些陌生,第一場考的是時文(製藝),而卻是考試的關鍵,閱卷官在眾多試卷中,不可能一一全部去看,基本上隻是看正考,而這也是科舉中取中的主要因素,製藝取士已成為鐵律。
衛玠一直沒有進入社學或者是族學學習,四書五經近乎於父親教習,其製藝也是拜在費弘門下,所以開始還正不習慣如此考試,萬幸自己心裏年齡夠成熟,坐在模擬考場中,也不會緊張,老老實實的做完之後,也就耐心等待著,低調可是衛玠一貫的作風,可對麵的族學蒙師卻不配合。
“衛叔寶,把考卷交上來”
這位被眾多費家人抱怨的蒙師,名叫費緖,是費府旁支,不過卻是個舉人出身,傳言是個狠角色,手上的戒尺從不離身,族學弟子就是從挨打中走出來的,衛玠看著前方書案上那堅硬的戒尺,難怪恩師動不動就打人,原來是費家的傳統,難怪族學先生出現,開始還桀驁不馴學子個個變成乖貓咪。
而費緖開口主動點名,下麵許多考生都瞧了過來,那幸災樂禍的目光再明顯不過,衛玠也不敢違背,把作好的兩篇時文和詩交上去,對方也沒有讓衛玠退下去,隻好老老實實站在他對麵,費緒開始還隨意瞧著,可是越看臉色越精彩,原本渾濁眸子變通透明亮,時文仔細看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