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夜晚是安靜的,布穀的鳥兒掛在樹上,不時發出一聲聲輕啼。
似乎在燈下看賬本,已經是陸遲多年的習慣,如今新婚回門的日子也不例外。
看著陸遲認真的模樣,燭火晃動下,密密的睫毛在臉頰映出長長的扇影,鼻梁挺拔,唇色素淨,倒確實生的格外好看。
君素湊過去,掃了一眼陸遲的賬本,問道:“不過剩下幾個鋪子了,有那麼多帳要算麼?”
陸遲未曾抬眸,輕聲應道:“有,馬上就有很多了。”
“嗯?”君素不解。
“等過些 日子,你就知道了。”陸遲嗬嗬一笑,朝君素賣了個關子。
“莫非,你暗地裏要買下陸夫人的鋪子?”
陸遲抬眸看向君素,隻一句,她便說中了他綢繆多年的心血。
猶豫片刻,陸遲望著君素明亮的眼睛,還是如實道來:“把鋪子管理的再好,賬本上的東家依舊不是我,與其讓她對我虎視眈眈,不如我將這肥肉送還給她。陸夫人重小利,以後若有足夠的利益擺在麵前的話,她一定會把鋪子脫手的,到時我在幕後出手買下,那鋪子好生做起來,細水長流,得到的遠不止眼前的一點。”
“你不怕,若被發現,與陸夫人反目成仇?”
“等父親翰林院的職位做的穩當了,一家人估計是要搬到京城去的,京城貴人多,機會也多,所以到時候留下來守著老宅的一定是我,而陸夫人也一定會想方設法把鋪子賣了,換成金銀帶走,如此賣給別人,還不如我買下,也算保住了陸家的一份家業。至於反目成仇,以前我小心翼翼,是怕我娘親受牽連,如今娘親已經鬱鬱而終,我也總該為自己做點事情,陸夫人向來受不得妾室庶子好於她,所以反目成仇,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君素聽著,想著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便又問道:“陸遲,你的心在哪裏?”
陸遲笑了笑,目光透過窗子,看向了浩瀚的夜空,沉聲道:“我的心,在天下。”
天下?
君素突然覺得,這一點陸遲竟和麅子有些像了,麅子說過,他的心在蒼生。
“窮者善其自身,達者兼濟天下,你想以“達”濟天下?”
“君素也覺得,這是一個笑話?”陸遲淡淡一笑。
“不!”君素搖頭,“濟天下蒼生的辦法不止一種,懲奸除惡是,治病救人是,陽光雨露,春風白雪也都是,關鍵在於心中有。”
陸遲眼睛一亮,笑的彎起了一抹弧度,“原來君素的心,倒更大於我了。”
君素用手勾起一縷頭發纏繞在指間玩耍,心想著,若沒點心境,怎麼能過得了千難萬險的八重天劫。
“素素,你喚我一聲。”陸遲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君素一愣,張張嘴叫道:“陸遲?”
陸遲搖頭,“我們是夫妻了,這樣是不是有些生疏?”
君素想了想,又喚道:“夫君?”
陸遲聽在耳朵裏,隻覺得這聲“夫君”,叫的平平淡淡,沒什麼滋味。
“我與你同年生的,且大你兩個月,你喚我一聲遲哥聽聽。”
“遲哥?”君素驚訝的叫了一聲,這陸遲的祖先在她麵前,叫她一聲祖宗她都應得,今日輩分倒一下子降了這麼多,喚個年紀輕輕的黃毛小兒叫“哥”了。
陸遲聽著這一聲“遲哥”,沒有想象中的柔情蜜意含羞帶臊,依舊平平淡淡,似乎還帶了一絲,“驚恐”!
不過,陸遲笑眯眯的瞧著君素那呆怔的表情,倒也可愛。
君素二人從城郊回府後,聽聞陸夫人受了驚嚇,一病不起了。
探望過陸夫人,看著她一張臉蒼白如紙,君素自然心知是怎樣一回事。
嗬嗬,不做虧心事,夜半怕什麼鬼敲門!
不過,這才剛剛是一個開始而已。
幾日下來,府裏大大小小的郎中請了五六個,益氣安神的藥材開了無數,可陸夫人依舊不見好轉,直到有管帳的下人來報,說有人願意出高價轉了鋪子時,陸夫人的精神,才提起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