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時,一前一後,靜默無語。
仿佛自從被揭穿了真實麵目之後,裴晚是打心裏放棄了對傾玄的各種討好,總覺得自己以前的樣貌醜陋不堪,梁辰會嫌棄,傾玄同樣會,連她自己都會
路過大明峰時,裴晚掃了一眼,鎮天的石柱已經發出了隱隱的光芒,大明峰百年一次的祭祖大典,不久就要舉行了。
數百年前,祭祖大典上,父親把年少的梁辰收做了親傳弟子,大明峰師兄弟排名不論年齡,隻論玄力,而梁辰天資聰穎,不過短短幾十年,就拔得了大明峰第一的頭籌,成了父親心頭最喜愛的弟子,喜愛到,想把自己唯一的女兒托付給他。
裴晚踏雲而過,扭過頭去沒有再留戀了,心中卻已經做下決定,她要在同樣的日子裏,用梁辰和裴靜然的血,來祭奠大明峰的列祖列宗!想是這樣想,但裴晚心裏清楚,大明峰九重劍陣的威力她曾有幸見識過,怕是最理想的結果,不過也是同歸於盡。
也好,都死了,恩怨也就了了,而梅姨日漸蒼老體弱,待梅姨歸去,她在這世上也就再沒有什麼可眷戀的了。
那麼餘下的這段時光,她也是該好好珍惜了。
自打東鼇同裴晚說過,傾玄喜歡的女子跟了秦蕭之後,把裴晚埋了多年的好奇心又勾了出來,所以回到幽羅界,裴晚第一時間,就是拎了兩壇酒去秦蕭那裏探望了一番,想要見識見識是什麼樣的一個奇女子,有這麼大的勇氣和膽量拒絕了傾玄。
結果看了一圈回來,裴晚興致高昂的心,又沉了下去,說不出是感動還是悲傷。
因為她去了,卻是看到秦蕭端著白瓷的小碗兒,用勺子把碗中的湯羹,一口一口喂到了床上躺著的女子口中。
那女子生的並不美麗,卻清秀淡雅,朝她微微一笑,眼角雖然已經有了些皺紋,但眉眼裏滿是溫柔。裴晚目光向下,女子蓋著身子的薄被下,小腿兒的部分空空如也。
秦蕭能在傾玄身邊,修為自然不錯,年輕的麵容尚且可以保持上幾百年,但那女子,怕是不能了。
裴晚拎著酒,隻待了片刻便逃似的離開了,因為秦蕭望著那女子時,眼中溢出的愛意,隔了老遠的裴晚都能感受到,想來這份愛,並沒有因為容顏老去,甚至身體殘缺而減少分毫,這場景,分明就是裴晚年少時幻想著的,她和梁辰的樣子。
當時她跑到梁辰書案前,興高采烈的同梁辰說著他們共白首的美好暢想,而梁辰聽了,隻是笑笑,便沉默了。
裴晚本以為梁辰性子沉靜,不善言辭,是害羞了。如今再想想,怕是他隻當做了一個笑話聽吧!
坐在寂靜的青蘿障裏,裴晚看著身旁的酒苦笑兩聲,她倒是傻了,本想著是送給秦蕭妻子的,沒想到拎去了,又被她拎了出來。
拍開酒封,裴晚抱起壇子來喝了幾大口。
其實想想,裴晚覺得自己不是容不下別人的人,若當初梁辰和靜然同她說明了,她可能會難過一段時間,但仍舊是能接受的,因為從小到大,他們幾個是那樣要好,等她想開了,說不定她還會為靜然和梁辰高興。可怪就怪在,他們不該殺了父親,殺了她,讓她家破人亡受盡折磨。
所以他們,應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可最後呢?裴晚自問,到最後她殺了梁辰殺了靜然,她的心裏就會痛快嗎?
裴晚對著自己輕輕搖頭,一定是比現在更加難受!
幹脆玉石俱焚了吧!裴晚想著,隻苦了以後漫長寂寞的日子,和整個大明峰的重任,都落到了卓青師兄肩上,他為人善良正直,一定會帶著大明峰走的更好的。
微風吹過,把身旁青蘿的葉子吹開了些許。
“嗬,不是去看我的笑話麼?怎麼看到自己來喝悶酒了?”
裴晚抬眸看了一眼,又把頭垂了下去,不做言語。
傾玄第一次被無視,惹的來了幾分興致,不留情麵的問道:“莫不是還在想著你那大師兄?”
“你也是來看我的笑話麼?”裴晚聲音悶悶的道,“報應來的真快!”
“報應?”傾玄聲色平平,輕笑兩聲,“這世上是沒有報應的,若有報應,怕是世間之人早已經所剩無幾了。”
裴晚笑笑,“說的也是!”
有了幾分醉意,裴晚坐在地上,仰頭看著麵前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人問道:“傾玄,你活的寂寞麼?”
傾玄垂眸看著裴晚有些朦朧的眼睛,半蹲下身子,一直胳膊搭在膝上,另一隻手把她手中的酒壇取下,問道:“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