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皇宮,偌大的空寂宮殿內,當姚玥心仍獨自垂淚,回憶起過往,並詛咒那個此刻應該早已毒發身亡的女子,最好墜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之時。她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她一心想要害死的人,此刻卻仍好端端的活在世上。
初春,距離幽雲草堂不過數百裏的一座僻靜山穀中,眼前已是一片蒼翠的綠色,萬物複蘇,鳥語花香。就連此刻輕撫著溪邊的柳枝的微風中,都帶著一股清甜的花香。然而,如此同時,就在這青山綠水掩映中的一座茅屋內,床上剛剛睜開睡眼的少女卻是一臉的難過之色,梨花帶雨。
那日,用盡最後的力氣跨上馬背,一路狂奔之後,她便漸漸失去了知覺,昏倒在馬背上。本以為自己早已死去,卻不想,此刻卻意外的睜開眼看到了麵前,仍是一襲白衣如雪,端坐於輪椅之上的寧謐卻溫暖的麵容。
南宮大哥,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裏?
薛素湮早已淚流滿麵,卻是一個字也發不出聲來,更遑論坐起了。她隻能呆呆的看著麵前,原本纖塵不染,端坐在輪椅上的南宮羽,一身白衣卻生生的被麵前殷紅的血跡給玷汙了。
麵前仍是寬慰的看著自己,笑而不語的白衣公子,根本不曾理會自己嘴角殘留的血跡,卻隻顧著用絲帕擦拭她眼角不斷湧出的淚水。薛素湮無法言語,心卻反而更痛了,眼中的淚水也在南宮羽的不斷擦拭中,越湧越多。
她原本以為,她就此解脫了。她早早的將雲大哥迷倒,就是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看到她死去的樣子,也再不讓任何人尋到她的蹤跡。不想,到頭來,她還是錯了!
“湮兒,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我是心甘情願的!”眼見薛素湮眼中的淚水越來越多,南宮羽隻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笑著安慰道。
是啊,他自是心甘情願的,當初,她為了慕容瑾,又何嚐不是心甘情願的!隻是,她雖然救下了慕容瑾,到底連累了另外一個,此生她歉疚最多的人!
南宮羽說完,見她仍是一臉的難過之色。心知,再勸已是無益,起身轉動輪椅,將身後桌上,早已準備好的稀粥端了過來,舀了一勺遞到薛素湮的嘴邊,笑著繼續勸道道:“你若心中難過,不妨多吃點東西,說不定,待會就有力氣了,也就能想到辦法救我了!”
薛素湮聞言,這才回過神來,大口的吃著麵前男子手中遞過的一勺又一勺的稀粥,心中隻想著,若是她此刻能夠快點下床走路,說不定,說不定就能......
然而,才吃到一半,看著對麵,南宮羽眼中滿足得意的笑容,似乎明白了什麼,剛含入嘴中的一口粥就這麼卡在了喉中,再也無法咽下。
是啦,南宮羽早算到,就算此刻薛素湮醒過來想要再反過來救他,也已是不能了。她此刻大病初愈,本已是身體虛弱,體內又剛剛被南宮羽運功逼出了大量的毒血,若是此刻她再強行以身犯險,妄圖去救南宮羽,隻怕她不但不能救下他,甚至有可能兩人都就此喪命。
更何況,此刻,經她體內再次被南宮羽吸出的毒血已經並不完全隻有七星海棠之毒了。她從小跟著師父學醫,嚐遍百草,自然也嚐過不少毒草,如今就是想要逼出南宮羽體內的所有毒素,已是萬難,更遑論救治。
“湮兒,你從小熟知藥理。更是明白,此刻你的身子本已虛弱至極,若是再強行救我,不但救不了我,反倒會讓你我都因此喪命。你若當真如此,豈不是讓我白白犧牲了?”見薛素湮再次落淚,卻不肯再吃上一口碗裏的粥,南宮羽何等聰明,自然明白她此時心中所想。不再強求,一邊放下手中的飯碗,一邊擦去薛素湮唇角殘留的米糊,笑著一語道破她的心事。
就這麼看著麵前,似乎她從未認真細看過的熟悉而溫暖的笑容,薛素湮含淚怔怔的在床上坐了半響。終於,抬起有了些力氣的右手,認真的擦了一把自己紅腫的眼睛,強抑住了眼眶中還要往外冒的淚水,努力的看著南宮羽淒然一笑道:“好,南宮大哥,我不再流淚了,就讓我好好的陪你度過這最後的幾天,好嗎?”
“好!”南宮羽眼中直到此刻才終於溢出了一滴淚水,笑著點頭道。說完,伸手想要上前去拉過床邊女子的纖手,卻發現伸出的手臂已顫抖不已。
薛素湮一把上前抓住南宮羽的大手,緊緊貼在臉上,再無言語。此生,她以為她已經不再虧欠任何人了,卻原來,她始終是錯了,從一開始,她便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