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九娘》
承之一
大雨磅礴,傾瀉在這個滾滾奔流的河穀中,放佛天漏了一個窟窿,無止又無盡。
下遊河灘,這裏水勢稍緩,河灘雞蛋大的鵝卵石上仰麵倒著一名女子,看起來傷得不輕。
她,姓姬名九娘,年約三十,江湖上小有名頭的女人,無人知道他的來曆,隻知她約十年前橫空出現在江湖中,行事乖張怪異,不近生人,關於她的傳說,江湖上好的壞的,都有不少說法,有的讚她姿容動人,女中好手。更多的卻是說她脾性暴唳,手段狠辣。
而她之所以落入如此危難,這事還得從頭說起:九娘先前拚死相救的女孩兒--靈兒,原名:霍靈兒,是本州知府霍墨軒的長女,說起霍墨軒,年約五十,少時家貧,自開蒙起十數年苦讀,雖早中鄉試,卻因家境貧寒,無錢打點,屢試不中,後又經年不綴,終於皇天不負讀書人,高中殿試第三探花之才,然而皇帝昏庸,並不惜才,加之霍墨軒因為出身微賤,在這黨派林立的朝野中,被視作異類奇葩,一身窮酸傲骨,隻被人輕賤嘲笑,不被任何一派所收納,最後被朝中實力者作主,雖有探花之才,卻遠派到一個邊遠地區無關緊要的地方做了一個小小的縣令。而霍墨軒,這草根出生的探花,確也承繼著草根的頑強生命力,做為一個被人視為奇葩的人,他確有奇葩之處,那個不死不活無關緊要的地方,在他的勵精圖治之下,數年時間就有起色,至十年已大不一樣,他也受到當地百姓的愛戴,做出了不小的成績,最可喜的是霍墨軒娶了當地名士薛家的小女為妻,說起這薛家老爺薛雲逸飽讀詩書,博學鴻儒,早年以狀元之才入仕為官,官運先至巡撫,後入朝為帝師,但因覺得皇帝自小秉性不是善類,屢教無果,深感朝廷命運堪憂,又深諳伴君如伴虎,加之天生桀驁,看不慣朝廷內部黨派權力傾軋,後向皇帝告病請辭,小皇帝本非善性,是因先皇年老,並無皇後,寵妃專權,勾結黨羽,把自己這不成器的兒子扶上帝位,這天子紈絝成性,早顯敗像,對自己這位老師也不大感冒,無心學問,聽得老師告病請辭,其實心裏高興得不得了,巴不得早早打發掉落得耳根清淨,卻故作禮賢再三挽留,最後“含淚”準奏,胡亂賞了老師一筆重金重賞,讓薛雲逸哭笑不得,回鄉歸隱。霍墨軒到任後薛雲逸對其很是讚賞,常相拜訪,霍墨軒更拜服前輩名士之學問,拜其為師,最後,薛雲逸更將小女嫁給霍墨軒,薛三小姐時年十八,而霍墨軒已年三十有五,但這對老夫少妻相得益彰,讓這個默默無名之地,大變其樣。
霍墨軒的聲名政績卓著,傳入朝廷,被正義之士舉薦其功,而那常年不務正業的玩樂昏君,這天卻心血來潮的不發昏了,想起被舉薦之人所在之地,仿佛是自己的老師告老歸隱之處,記憶湧上心頭,想起當年假意留師、禮賢下士的活劇,再想起老師被自己感動後隻差點不走,後又被自己峰回路轉的表演和一堆財寶打發掉,那臉上窘迫茫然的表情,至今突然想起都覺得是一樂事,皇帝由此這一天心情大悅,遂決定要打賞這個被舉薦之人,雖然他半句都沒聽進去這個人到底幹了什麼,他並不在乎那些煩人的瑣事,隻為了心裏突然憶起的齷蹉往事,竊喜得不知所以。
為此,霍墨軒升遷,得賞銀一千兩,銀子霍墨軒走時候留給嶽父用在本鄉百姓身上,隻帶走了為官多年省下的俸祿,帶著夫人輾轉各地為官,又過去許多年,其間因其為人剛正不阿,贏得所到之地百姓的愛戴,博得青天之名,卻也得罪不少官場同僚,貪官都視他為眼中釘和最不願意共事之人。不過霍墨軒不如其嶽父薛雲逸老道,不是會圓滑會明哲保身之人,依然我行我素奉行自己的原則半分不讓,升至本州知府時,霍墨軒年近五十,有一雙兒女,卻依然鐵麵無情,直來直去。卻碰上了此生最大的災星----王大老爺,此人富甲一方,當地一霸,不僅是因為豪富,而是因為王家長子在京城官拜高位,是太後身邊的寵臣,頗受帝王家的賞識,在朝廷中自有一黨。因有此依仗,王大老爺為富不仁,喪盡天良,王家無惡不作,王大老爺更是聽信遊方術士采陰補陽邪說,專好處女之紅,起初,以買賣方式尋窮苦人家賣身的女兒,而後更滋長了王氏家族的變態心理,專幹強取豪奪之事,目標也向尋常人家的未成年的幼女下手。百姓敢怒不敢言,告狀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地方官每每剛一到任,就被王家金銀珠寶、美女侍妓搞得昏頭昏腦、烏煙瘴氣,全成了王家的走狗,以至於本州官紳,隻拜王家,不知府衙。
然而霍墨軒的到任,讓王大老爺心裏頗為不快,他生平第一遇見不愛錢財之人,賄賂不通,自然是美女侍妓溫柔鄉,人不愛財卻難免好色,又被霍墨軒通通趕了出來,搞得灰頭土臉,周遭百姓樂得看這王家上這丟臉的活劇,開始對這新來的知府老爺有點興趣,王家接著軟硬兼施,派管家前來軟話硬話說了一大堆,想逼霍墨軒就範,王家的狗出門自然都要囂張一些,管家也是人下人上的搞慣了,隻把霍墨軒做一般貪官,見歪理說不通,惱其不識抬舉,竟然急了對霍墨軒大吼大叫,啊哈,這一下中了霍知府的計,當即拿下,以咆哮朝廷命官問罪,重則二十大板,差役常年在此地,並不願招惹王家,但在新知府的嚴令下,又不得不打,好在這是新知府的命令,這些差役和那管家都是人下當差,本都是為奴為仆的命,但那管家,仗持著王家之威,平時不但不把這些差役放在眼裏,還逮著機會就到這裏來呼喝這些差役,儼然一副王家二老爺的嘴臉,呸你個下賤坯子,早他媽就看這似狗不似人東西不順眼,今兒有這機會,差役們巴不得一棒掄圓出兩棒來打。
管家被打個半死回來,王大老爺氣的頭頂冒煙,王大老爺本是個狠人,然而依仗財勢,半生橫行一方,或許是過得太順,突然遭遇此種狀況,竟然僵在這種局麵裏了,心想:以往錢財不通,色欲通,色欲不通,威武通。這他媽的天降了一個精鐵羅漢,鐵皮公雞,一毛不拔還油鹽不進,既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井水不犯河水,也什麼路數都撬不開他。這當如何是好啊,眼看著這愣頭就要和我王家杠上了,雖然家族勢大,但如若公然殺掉知府一級的地方官員,也沒有把握是否能蒙混過去。此事得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