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之章 之一(1 / 2)

《姬九娘》

轉之一

在這漫天大雨,混沌如寂的滔滔河穀中,九娘順著河邊淺灘蹣跚的向著下遊走著,她此時被這淒惶的景象勾起了壓抑在心裏多年的積怨,這個河穀就像地獄之門一樣讓她壓在心裏深處的魔鬼都瞬間串了出來。石南天避她而去後,起初兩年,她踏遍了大江南北,遍尋不著,漸漸的由愛生怨,但卻不能做到真的恨石南天,嚐試著忘記石南天,嚐試著去愛別的男人,然而這個浮生芸芸的江湖,又有哪個值得去愛?總是帶著功利,帶著勢利的去審視她,她曾和一個江湖世家的公子,有一場美麗的邂逅,然則,地位、名聲、財富才是江湖人的伴侶,九娘因為她的身世低微,被人始亂終棄,而那個小小的武林世家卻盛氣淩人的不把她放在眼裏,對她百般羞辱,她殺了那個翩翩公子,更殺了那些前來尋仇的的人,讓這個在江湖上小有名氣的家族從此一蹶不振淡出江湖。由此,江湖人說她行事狠辣,脾性暴戾。

每走一步身上的傷都劇烈的疼痛著,然而,最痛的不是她的皮肉筋骨,而是她的心,她不明白,為什麼滿腔真情,石南天卻對她避而不見,這麼多年浪跡江湖,總是和他擦肩而過,他總不肯見自己一麵。難道這就是江湖人說的尊卑長幼之序?倫理綱常之別?她不明白,命運為何如此苛責她這樣一個女人。她不明白,如若是她生如草芥,命如浮萍,隻能隨波逐流任命運玩弄,那靈兒生在良善之家為何也要橫空遭此折磨?想到這些隻讓九娘怒火中燒,她恨透了這個悲慘世界,螻蟻人生,然而她現在卻仿佛身在這個世界最黑暗的深淵處,滿眼都是漆黑的地獄,如此一口悶氣洶湧頂喉,哇的一口鮮血噴吐出來,而九娘這倔強無匹的性子,如火之烈,如鋼之硬,順著一口鮮血噴出,她發狂一樣的嘶聲嚎叫,那聲音簡直是自地獄來,是自深淵來,淒厲無比,震懾人心,就像她要把這一世的冤屈都盡數吐出來,聞來隻叫人心裏發毛。

終於,九娘因憤怒引發傷口疼痛,又一次倒在河灘上,等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當她再睜開眼時,發現正躺在一間茅屋中,灰黃的燈火照著這間不大的屋子,看起來十分的簡陋,外麵的雨還在下著,隻是稍微小了一些,正當九娘想到這裏,突然有個人推門從外麵進了來,這立時引起了九娘的警覺,伸手去摸兵器,這才發現自己昏迷以後兵器早已不知去向,心裏一驚,頓時急躁了起來,但是還未過一眨眼的功夫,九娘抬眼便看見門邊的破桌子上正放著她的玄鐵匕首和鞭子,還有她的暗器袋子,然後她這才看清進來之人,身材偏矮,仔細一打量,發現來人是個半大不小的少年,皮膚黝黑,穿著蓑衣帶著鬥笠,身上全都是雨水,雖然穿著樸素粗簡,但是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他走到九娘的麵前。突然一伸手,九娘見他突然的動作,激起了本能的反應,抬手一格一推,卻出乎意料把黑少年推了個踉蹌,一屁股坐在茅屋的門口,手上的東西也掉落在地上,一看原來是一大塊植物的根莖,看起來飽滿多汁。

九娘一推以後也是頓生悔意,因為她睜眼以後,經過觀察也大略明白了自己的狀況,再看到這黝黑少年人,心裏七七八八的也明白,是這個少年救了自己,是自己的恩人,剛才那一推未免下了重手,現下好生過意不去。然而這少年人木頭木頭的接近自己,適逢剛才的生死之戰,這時還驚魂未定,身體的自動防衛本能正值亢奮處,這是學武之人的本能,也不知道這少年有沒有在一推之下受傷,這氣氛也充滿了尷尬。而少年卻一個翻身,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巴,拿下了鬥笠和蓑衣,放在門邊,撿起那塊植物根莖,伸手在門外的雨水上衝洗了幾下,又遞到九娘麵前:“這個….好吃!”黑少年講起話來直接又無多餘,好像呆若木雞卻又堅定無比。九娘見他翻身起來對剛才那一推像是全不在意,也比較驚訝,自己剛才本能的那一推,頗為認真,尋常人就算不受傷也不會這麼若無其事,更何況他是個身體還沒成熟的少年人。九娘接過塊根,謝到:“多謝小兄弟的搭救,剛才冒犯,切莫見怪。”黑少年隻是對著九娘傻笑,他在九娘麵前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兒似的,隻是呆若木雞的站著笑,看起來他像是沒太接觸過外人,尤其是女人,像九娘這樣漂亮的女人。九娘忍著傷一邊啃著黑少年遞過來的塊根,雖然其貌不揚,但吃起來卻香甜多汁,有一種沁人心脾的清新感覺,九娘邊吃邊打量著整個房間,得見原來在她身後的壁上掛著一把看起來很精致的劍,看起來和周遭的環境不甚融洽,再看黑少年,卻發現他骨骼精奇,像是有兩下子,九娘心裏仿佛明白了什麼,但見寶劍後麵有一個木製小匣子,九娘這時精神已經好轉,便走到劍旁伸手去取那個匣子,而少年卻大驚,伸手來奪,九娘早就料到他會有如此反應,反身一勾,勾住黑少年的手,然後一推,且看他的反應,果然,少年並沒有一個踉蹌摔下去,而是幾步回旋便站穩了,雖然步伐有些雜亂,卻頗有妙處。這時九娘拿起匣子,對著他說:“我隻看看,不會損壞你的東西,也不拿走,好麼?”黑少年隻是結結巴巴的答到:“好....好....隻看看......隻看看..”。九娘見他說話不暢,估計是長年不和人接觸,說話的能力有了些許障礙,起初以為他是山中獵戶之子,現在看起來另有故事,等九娘打開匣子,發現了一疊信紙被油紙包著,看完以後,也證明了九娘的懷疑,原來黑少年不是山中獵戶人家,其父母是也是武林人士,家學自成一派,獨特的刀法和步伐,曾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因俠義為懷,摯友被**尋仇,仗義前去相助,看起來是一去不回了,而且,這對夫婦事先也就預料到最差的結局,早也留下了遺書,乞求江湖有緣來到這裏看信的人士善待其子,如此看來這個黑少年外表看起來雖蠢,但心裏卻很明亮,必然也是早就明白父母不會再回來。而他的父母,雖然武功不聞其名,卻也真是江湖上少有的忠義之人,舍得身家性命與愛子,不知他們要幫的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亦或者是欠了對方多大的人情債。不論如何,都讓九娘對他們肅然起敬,黑少年的父母也不知去了幾年,信的內容草草,也未提及太多,甚至連少年父母的姓名都沒有留下,可見走得之急。而後來知道,黑少年最初是被托付給了山中獵戶,才存活下來。等少年大些了他執意要留在老屋等父母回來,然而獵人一家靠山吃山,轉了林場,自此少年便獨自生活,到和九娘相遇時,也有好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