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若是在此殿中,怕是比起這對姊妹亦毫不遜色!
隻是——那許多年了,那人在何處呢?
當年她站立在金宮的明月閣琉璃頂上,秀發飛揚,頭戴鑲嵌羽毛的花冠,穗子隨著她的舞步搖動,渾身上下懸掛金質鈴鐺,碰撞敲擊發出悅耳聲響。
竟令人不知身在何方。
大羿最崇尚陽光,而她的笑靨絲毫不輸於陽光。
她是黃金一般的女郎,亦是皇家的珍寶,所有人都寵愛她,萬民愛戴。
隻是……自從……厲帝眉宇蹙起,心尖上如同被剜過,鮮血淋漓。
再抬起頭時,一切便已索然無味。
幾場歌舞過後,皇帝賜酒。先賜太子、太子妃,後賜群臣,眾皆舉杯,隻待皇帝一聲令下。
而下首的昌平王,二殿下洛驛也似乎終於從某個太虛幻境中回過了神,舉起麵前那隻點朱流霞玉盞,在清澄的液體中,正好看見自己的容貌。
他在很小的年紀,便知道自己麵容殊為俊美,甚至是太過俊美了,與大羿草原之國,崇尚雄壯剛硬精神相較,甚至頗有些陰柔。然而隨著他漸漸長大,發揚大羿尚武傳統練出一身精純內力,又刻苦拜大羿境內各路遊俠為師,學得一身超凡武藝;那種過分精致陰柔的氣質便與男子的剛勁完美結合在一起,更為亮眼,無論走到哪裏,便會引人驚歎。
他久而久之便厭煩了這些,日常佩戴鬥笠,夜間甚至會佩戴鬼麵。然而民間早已將他的俊美資質流傳開去,更是成為大羿千千萬萬女子的夢中情郎。
他瞧著那微微波動的酒麵,勾唇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身為男子,要皮相有何用?
他心中湧起一股戾氣,仰脖就要喝下那杯酒!
也就在此時,他鼻端似乎聞到淡淡奇異香氣……
台上太子洛羯的目中,詭異光芒大盛!
然而,那液體已然就要流至洛驛薔薇色唇邊!
“砰鏘!”
此時,忽然眾人眼前一花,一道金光飛過,將昌平王洛驛手中的玉盞擊落!
酒漿,堪堪灑了一地。
細看那金光,竟然是一支女子用的長鞭!
眾人不禁都是悚然一驚,在這皇上親自主持的夜宴之上,是誰有這麼大膽子,不想活了,竟敢擊落昌平王的酒杯?
目光齊齊聚在那執著長鞭在殿中一躍,身姿輕忽,方才落到地麵的女子身上,卻無人注意到主座之側,太子洛羯的麵色一變,眼光森寒!
那執鞭人身著白地雲水金龍妝花緞女披,隱隱露出蔥黃綾棉裙邊,秀眉飛揚,如水翦眸之中卻似乎燃燒著兩團火焰,額前的黃金流蘇簌簌晃動——正是太子妃的親妹子花鈴小姐!
皇帝麵色略有一些不豫,然而控製得很好——今夜是為太子妃的小皇孫慶祝的,花鈴身份特殊,他不願叱責她。
花鈴卻毫無懼色,眉目飛揚,笑容帶著陽光一般跳躍的金色,躬身拜下:“皇上恕罪,”又盈盈向洛驛鞠下躬:“昌平王恕罪——花鈴方才見皇上心中喜悅,不免動了興致,鬥膽想為這聖德天下的月明節,天山青光留此夕,人間和氣閣春陰——舞一曲,皇上可準許麼?”
厲帝容色轉為和悅,拊掌大笑:“阿鈴今夜有興致,也是我等的福分哪!不知道這金都城中有多少王孫公子想一睹阿鈴的舞姿卻無此眼福,沒想到我老人家竟然今夜有這鴻運,樂師,配樂罷!”
花鈴瀟灑鞠躬:“多謝皇上!阿鈴能為皇上——太子、太子妃舞上一曲,乃是阿鈴三生修來的福分!”
太子妃那三個字,輕輕從唇邊滑過,帶來一絲酸楚。
方才,她看得明明白白,在皇上賜酒時,洛羯的眼神,帶著一絲邪異笑意……
她為洛羯辦事這些年來,對他殘暴習性了解得很清楚,隻有在擊殺獵物的時候,他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不惜代價,要對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