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那麼美,一頭銀發,就好像雪蓮。”她回憶著那一日的情景,輕輕說,“她告訴我,男子說的話,沒有一個值得相信。沒有人會一直等待,沒有人會從一而終。她手刃這世上所有負心人,留下一張紙條,上麵隻有四個字:背叛者死。”
“哈哈哈哈哈哈!”
聽完這句話,厲帝忽然對天狂笑了幾聲,聲如梟鳴:“阿若,你竟如此說!你竟如此說!你竟然從來不懂我對你的一片心!我這些年,全都——”
在千千驚惶的神色中,厲帝口噴一片鮮血。
鮮血,濺在錦繡床榻上,濺在明黃帷帳上,濺在五色錦盤羊毛地氈上,似乎隻是開了一朵暗暗的,幢幢的花。
然而,這一口血,卻意味著天翻地覆的變革。
千千驚得不能動彈,隻能尖叫一聲:“傳太醫!!!!”
三月十四日,厲帝殯天,享年五十七歲。
他看起來隻是睡著了,表情很安詳,甚至有些釋然。
千千一身縞素,走在送葬隊伍中,有略微的不適——在這個還沒有正式得到封號的時候,參與這種皇室大禮,好像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洛羯一雙尖利的眼神看著她,微微一笑:“皇妹,我明日就為你舉行冊封大典。”
那一笑,笑得很詭秘,很邪惡。
千千渾身一個激靈:“皇兄……兄,那,那還是不妥吧,父皇……他,屍骨未寒……”
洛羯似乎才想起這一事,淡淡地應了聲:“那也是,皇妹果然孝順,也不枉父皇臨終前還要召喚你。”
千千的臉白了白。
她覷一眼洛羯,一身縞素下,他顯得心情甚好。
千千開始懷疑,是否那一日非要將她帶到業已垂危的厲帝身側,是他有意為之。
他是不是,也知道父皇和姑姑的那一段往事,所以有意刺激?為的就是早日讓父皇殯天,自己可順利登基,在洛驛尚且不曾緩過勁來之時,已經生米煮成熟飯。
她向來是個單純的女子,總將人往好的一麵想。
隻是,像洛羯這樣喪心病狂的人,原本就應該不吝以最大的惡意去猜測。
是你……
一定是你……
她抿了抿嘴唇,狀似無意地問了句:“皇兄,你之前去稟告父皇瑤兒之事時,父皇的精神還健旺麼?”
洛羯似乎能知道她的想法,稍稍偏過了頭,以野獸一般的眼神在她臉上逡巡了一圈,語氣中帶著些挑釁:“怎麼?父皇一直身體不適,這是所有人都明曉的事情。皇妹這是甚麼意思,本殿下卻是不懂了。”
千千咬了咬唇,拚盡全力才將自己的目光自他麵上移開。
心中,充滿了憋悶和阻塞。
這麼久了,父皇的病一直都沒有好,是為了甚麼?
她已經打聽過了,父皇這些日子以來的用藥,全部都是由洛羯一手把持,藥方他全都看過,加諸一味或者減少一些,亦是難以察覺之事。
然而……
現在她隻能隱忍。
她什麼,也不能做……
因為,至少是暫時,她必須……必須要屈服於他的威勢之下。
她想起父皇臨終之前,微微地張開了眼睛,帶著一點點若風中殘燭的笑容,伸出蒼老的手指。
她明曉他的意思,他要握自己的手。
卻不知,為何在這最後的時刻,父皇不去召見自己的兩個兒子,卻要來握這麼一個方才才重逢的女兒?
她得知,二殿下洛驛病了,暫時不能行動。
然而,厲帝對長子,皇太子洛羯,也是很冷淡的,甚至不曾單獨與他說些什麼。
她看了看四周,隻得顫顫地伸出手去,握住那雙隻留些微溫度的手。
“瑤……兒……”
厲帝嘴角笑容更深一點,溫柔地喚著她的名字。
雖然,這原本不是她自己的名字,卻在此時,她無比覺得瑤兒就是自己,自己就是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