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渾身血液頓時冰涼。
二哥?
她口中的二哥,是不是……那個人……?
在這樣的深夜裏,紅燭帳暖,他將她抱在懷中,她竟然,還會輕輕喚出“二哥”……
他登時覺得被重重擊了一棒,頭腦發暈,喉中湧起一股酸甜的味道,視線也開始有些隱隱的模糊起來。
難道她的心中,有一個他無法觸及的角落?
而那個角落裏,有著她與他的回憶……
那些回憶他完全都不知道,無法捉摸,他不知道那段時日,他與她相處,究竟都說了些什麼,經曆了些什麼。
也許是什麼也沒有。
然而,僅僅是這件事本身,就令他幾乎快要發狂。
愛一個人,就會有極強的占有欲,如同蛛網一樣細細密密地綁縛住自己。深入每一根血脈,無法逃脫。無法救贖。
……二哥……
夢裏,原本花朵漫天,忽然飛雪連綿。
原本和雲竣一起攜手在藍如水晶石一般的天空下漫步,卻忽然風雪襲來,四周登時陷入黑暗冷寂,花瓣如同破碎的星星的碎片,滿坑滿穀,絕望地盤旋著……
她迷失了方向,上一回遭受刺殺的恐懼襲擊了自己,好似再也見不到雲竣一般,她流著淚,無助地四處張望著……她是丟了他麼?還是,他丟了她?
遠遠地,在漆黑的高原上,她看見寂寞的月亮下,一襲白衣隨風綻開,好像一朵絕世雪蓮。
是二哥……
他為什麼在這裏?他的表情那麼哀傷,那麼寂寞,就好像月亮一般。
她心一酸,喃喃地呼喚了一聲。
難道因為她的離開,留給他這樣絕世的寂寞?
她不禁輕歎一聲,二哥,究竟怎樣,你才能走出寂寞的深淵呢……
忽然,一陣旋風刮過,將那身白衣吹落無形。
最後一刹,他扭轉頭,給她一個纖美無限的笑容,如一千年方綻開一回的優曇花,如此美麗,如此寂寞。
隨後,片片化為飛花濺玉。
她不禁落淚。
“千千,千千!”
倏然,耳邊響起一個低沉卻焦急的聲音,將她扯回現實。
迷迷蒙蒙中,她睡得半明半寐,打了個哈欠,緩緩睜開了眼,紅紅的燭光下,雲竣的臉龐俊美得令人心跳,卻帶著一股奇異的氣息,眸光也沉鬱無比,竟似一個磁石的黑洞,令她心一沉,下意識問:“怎麼了?”
雲竣方才似乎被一個魔咒魘住,竟然不想再看她睡下去,一刻也不能忍受,生生將她從酣夢中叫醒,看著她惶惑慵懶的表情,他忽然心中一痛,又是一酸,自己是怎麼了?隻是因為她在夢裏喚了一聲二哥,就硬生生地將她叫醒麼,不願讓她沉醉在那個夢裏麼?
他何時起,變成了這樣狹隘的一個男子?
從來,他都是驕傲之極的人中之龍,落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從來都不會刻意去追尋什麼東西,因最好的東西都會主動歸在他身側,卻竟然,在今夜,他為了一聲短短的“二哥”,怒火中燒,醋意大發……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千千看雲竣半日沒有反應,睡意頓醒。
怎麼了?他那英挺的輪廓上,明明白白有著煞氣……
為什麼?
“沒什麼,千千,你方才做夢了,喊了出來。”他攏了攏她的發絲,極力柔聲道,“我怕你著了夢魘,就把你喚醒——你看,你的衣裳都濕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背,果然,脊背上爬滿冷汗潮濕。
“我做噩夢了?”千千支起頭,想了想:“是麼?……那我方才喊的是甚麼?”
“你喊‘二哥’。”雲駿似乎並不在意,語氣中卻泄露了些許的不滿和冷淡。
果然……
她心中一滯……
方才她確實夢見了洛驛,卻不知道,自己竟然自然而然喚出了他的名字……
她咬咬唇,轉轉眼珠,心想要怎樣說話,才不惹起雲駿的疑心……忽然發現雲駿正灼灼地瞪視著她——她忽然覺得自己現在的模樣無論如何都像是掩飾,便說了實話:“方才我是夢見了我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