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天長嘯,也不知道自己是應該覺得悲哀,還是應該覺得快樂。
然而,那一瞬間,已經遲了。
她隻身赴戰場,在綏河之上一曲驚天下,隨後主動要求嫁與胤國的皇帝——這一瞬間,他終於知道,原來他與她之間最大的阻礙,不是什麼兄妹的血緣,而是她不愛他,他在她的心目中,比不上他的一絲一毫。
這場感情,一開始就是絕望。
這一場戰爭,還沒有開始就已經輸了。
真的,隻是因為他出現的比較晚麼?
原本,他是可以這樣安慰自己的——然而,現在,他不禁懷疑起來了,也許換了一個時間,結局還是會一樣的罷?
隻有那個男子,才是她想要的。
他知道自己應該祝福她,他在洛城的諸多內線都稟報回相同的消息——大胤皇帝對羿國的長公主極端寵愛,幾乎夜夜都宿在昭陽殿中。
他原本應該替她高興的,隻是為什麼,他卻覺得這個消息將自己的心,燙出千瘡百孔。
他再三地告訴自己,她被她所愛的人鍾愛珍惜,那是多麼好的事情。
是啊,他原本這麼想的。可是每當月明當空,想起那一日將她從河陽城的客棧裏掠走,二人在月光下飛翔,她與他的發絲纏在一處,難舍難分。
若是時光能夠永遠停駐,該有多好。
然而,這是妄想,他也知道這是妄想,在極端清新和冷靜的荒漠裏,他依舊懷念著她的笑容。
如果,當初我能夠更主動一些……
如果,我能夠更炙熱地表現出自己的心……
靜靜地,他反身將暗室門打開,將那封密詔放回原處。
他絕不能夠讓任何人看見這件東西。
在激動的潮水緩緩退卻後,他恢複了一個帝王應該有的平靜,和冷靜、睿智。
他現在需要擁有著萬頃江山,在失卻她之後,這是他唯一聊以的東西。
他不可以再失去。
即使,這個龍位原本不是屬於他的,那又如何?至少,在這段時間內,他已經用事實證明了,他是一個好皇帝,一個賢德之君,不僅強過洛羯不知道多少倍,甚至也比當年的厲帝更加出色得多。
薄薄的唇,劃出一個堅毅的弧度,氣象萬千,此為龍氣。
洛驛並沒有發覺,自己變了。
他早已不是那個在草原上策馬流淚的絕世少年,現在的他,冷靜無比,果決若獅虎、明銳如鷹鷲,已是一位堂皇的帝王。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他生生察覺到身後有人!
“誰?”他雖在那一刹那大感驚駭,卻很快冷靜下來——在這樣的夜裏,能夠進到禦書房的,絕不是一般人;而且,既然他已經在自己不曾察覺的狀況下進來了,自己再怎樣也是無用。
那人沒有回答,隻是冷笑了一聲;“皇上果然發現這個暗室了。”
那聲音冷冽而熟悉,洛驛一愣,轉過身來,麵前的女子有一張絕世優曇花一樣的臉,卻是冷冰冰的毫無溫度,白發在月光的映襯下,似銀河。
“姑姑。”洛驛上前去福了一福,不論如何,即使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卻在內心對這位助自己登基的絕世美人依舊有著感激之情——隻是他自己沒有察覺,也有一種忌諱。
這個女人,是險些亡國的公主,是紅顏禍水,她在想什麼,沒有人知道,她在乎甚麼,似乎什麼也沒有。她看任何東西的眼神都沒有任何溫度。
而現在,她曾經的戀人和愛她如命的兄長都早已化為黃土,而她依舊活在這世上,繼續那樣張揚而劇烈地美麗著,就好似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悲傷一般。
洛月若頷了頷首,洛驛早就發覺,她不會笑,即使在她想笑的時候,也隻能將那造物主精心雕刻的嘴角略微機械地揚一下,就像被線操縱的玩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