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父母心 (1 / 1)

秀和國來城裏快一年了,每天早晨四點鍾國就起來去批發市場進菜,一大早就能賣掉三分之一,北京人起的早,特別是離退休的老人,都愛早晨來買菜。到了中午,兩個眼皮老打架,困的快實在頂不住勁了,這時秀就會及時的出現在攤位前,她懷裏抱著孩子,等國接待完攤前的顧客,上來抓起兒子的小手,逗逗兒子後,她就走到攤位後去。國把零錢掏給秀,就回去吃飯了。

他們住在離菜市場不遠處的一個小胡同裏。租了一間小平房,小平房原是房東放煤用的,他們來找房時,看他們可憐,拾掇了一下租給了他們,每月隻收100元錢的房租。國回到家掀開鍋,上麵是三個饅頭,下麵是土豆、豆角炒在一塊的菜。這賣菜的吃菜自己不當家,什麼菜不好賣就吃什麼,特別是夏天趕上陰雨天的時候更是這樣。吃完飯國就躺在床上補一會覺。

躺在床上後,國倒又睡不著了。他望著房頂想起了心事,他們的老家在山東魯西南的一個小山溝裏,大部分時候還是靠天吃飯。風調雨順的時候,隻要肯吃苦,溫飽還是沒問題的。可去年一年大旱,麥秋兩季都沒打下多少糧食,今年春上就有些不夠吃了。船漏偏偶連陰雨,這時一歲多的兒子又病了,像得了軟骨病,不愛吃不愛喝,天天有氣無力的樣子。他們帶孩子去縣上醫院看過兩回,醫生說,你們孩子這病,咱們這兒看不了,你們得去大醫院看。聽說鄰村的周瑞從北京回來了,說他在北京賣菜一年能掙一萬多塊錢。正好和他家有點老親戚,國買了塊肉去周瑞家串了一次門,周瑞真是不錯,他們村有好幾個年輕人要跟他去城裏幹點事,他都沒有答應,看國說的真是可憐,才點頭帶他們來了北京。

國心裏算了一下,半年多攢了七、八千塊了,等再幹一年,就能送兒子去住院了。

剛來城裏後,他們抱兒子去了趟兒童醫院,檢查結果險些把他們擊倒,孩子得的是白血病。住院需交二萬塊錢的住院費。日子總得往下過,他們用從家借來的一點錢加上周瑞借給的幾百元錢買了一輛三輪車,辦了手續,在菜市場幹起了現在這個菜攤。孩子的病,隻能先吃著藥,等攢夠了錢再去住院。

這天晚上,周瑞來了。吸了兩隻煙後,周瑞看了一眼躺在秀懷裏的病怏怏的孩子,吞吞吐吐地說:“我不知道告訴你們合適不合適,我有個朋友,他親戚在一家精神病醫院工作,說是研究出了一種新藥,找人試吃,看有什麼反映,十天一個療程,一個療程給三百元錢。”

晚上等孩子睡著了,國和秀都睡不著。秀推了一下國說:“家裏得指望你掙錢,我去試吃那種藥。”國說:“不行,萬一你倒下了,孩子怎麼辦?我身體棒,還是我去試吃。”爭來爭去,妻子沒有爭過丈夫,還是丈夫抽空去拿回了三個療程的藥,人家說,十天要來做一次定期檢查。

吃了三個療程,國覺得一點異常反映也沒有,他心裏踏實了許多。他要求再拿三個療程的藥時,人家不給了。人家說,雖然你吃了三個療程的藥沒事,但這藥有副作用。我們有嚴格規定,一個試驗者最多隻能吃三個療程。國說,我給你們寫下保證書,出了事我自己負責。任憑他磨破了嘴皮子,人家就是不答應。

過了一段時間,一天秀笑著從兜裏掏出一把錢遞給國,國怔了。他盯著妻子的臉,想從那上麵讀出點什麼。秀臉紅了紅,笑著說:“放心,這錢幹淨,你還不相信你妻子?”國還是一臉的不解,著急地問:“這錢到底哪兒來的?你撿的?”秀又笑了笑說:“哪有那麼好的事,再說,真撿到錢咱也不能要人家的。我偷去找了周瑞,我也去要了三個療程的藥。”國數了數,不對,錢還多。他又把目光移向了妻子的臉。秀低下頭說:“我還去賣了兩次血。”

國眼裏含著淚,一下子把妻子擁在了懷裏,他說:“今後再也不允許你自作主張了,我是男人,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秀哽咽著說:“我是看你太難了,再說這個家也有我的一份。”

國和秀在心裏算了算積攢下的錢,離能送兒子去住院治病的日子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