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巒疊嶂,雲蒸霞蔚,一片片磅礴的山峰沐浴在朝陽淡粉的光輝中顯得如此安詳而神秘。鬱鬱蔥蔥的層林已經染成了濃濃的墨綠之色,秋已深,白露淡淡,微風起意,曉來天寒。一縷兩縷輕柔的樹梢頭,時而霞光一掠,一滴輕盈的露珠歸於塵土,閃爍著逝去瞬間的星芒。層林深處,隱約一條若有若無的“絲帶”,拾階而上,直指雲霞寂寥之地,煙塵飄渺之所,歸處茫茫。倘若踏夢而行,不須半日,於千溝萬壑之間,亂石嶙峋其中,紫霧繚繞所在,便見幢幢鱗次櫛比的碧瓦飛甍,是處香火氤氳,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熱鬧非凡。
這便是十大門派之一的九華劍派所在,雖說是劍派,但派中德高望重的長老高人,非僧即道,菩薩羅漢,三清四禦,一堂供之,倒也奇特。但這絲毫不影響前來上香禮佛求道之人,數百年來,一派生氣勃勃,香火鼎盛。後山有一水簾洞,垂萬仞飛瀑,下有寒潭碧水,如一片汪洋,碧水潭中,小島星羅棋布。說也奇怪,那飛瀑垂天而降,高入雲端,但是飛入寒潭,隻有濺落之地有微微漣漪,餘皆秋水不波。寒潭並無河流通往別處,但天長日久,從不滿盈,從無波痕。於是一時傳言紛紛,以為上接星河,下通幽泉,乃天地靈氣之所在,若於潭中小島間修身養性,便可汲天之靈,假天之年,甚至可以修天之道。說是如此之說,但是數百年來,能來此寒潭修行之人,寥寥可數。
晨光微曦,山門前便來了兩個漁夫裝扮之人,此處並無滄海瀾江,何以如此裝扮,來往進香之人,竊竊笑之。兩人非來上香,一進山門,便傳上拜貼,由弟子傳進內堂去了。須臾便有一四五十歲,一身道袍,麵色和藹的道人走了出來,近前抱拳道:“貧道道號浮塵,人稱雲塵子,見過二位少俠,請隨我入內稍做歇息。”其一漁夫道:“道長客氣了,我等無名小輩,久居海外,不敢妄稱少俠。隻是家師有一封信函吩咐交與貴掌門雲隱上人,事出非常,而且萬分要緊,隻望能見雲隱上人一麵。”雲塵子麵有難色,道:“掌門師兄近年來一直閉觀修煉,早已不見外人,就算我們師兄第想見他一麵,也甚為不易,這個恐怕……”一漁夫道:“家師臨行曾說,此事非常人能為,惟有雲隱上人的天佛心經,以大慈悲無邊佛法,才能救蒼生於水火之中。”
雲塵子見兩人說的如此嚴重,而且這話是從對方的師傅口中說出,此兩人的師傅亦曾名動江湖,不在雲隱上人之下,不得不麵容肅穆起來,正色道:“兩位少俠先隨我入內堂,一會先與我的師兄弟門細說。”於是兩人跟著雲塵子繞過香堂,穿過幾座別院,去內殿大廳所在。雲塵子一路吩咐小輩弟子前去傳話,一邊問道:“兩位少俠可知到底何事如此嚴重?”一漁夫答道:“我們隻知道那一晚師傅讓我們在洞中修煉,不讓我們出去,那一晚外麵狂風大作,潮生呼嘯,還有滿天的打雷聲,沒有一刻安寧。到了第二天出去,海水一片血紅色,但是島上的武林前輩門偶有內傷,無人死亡,我們想來想去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能把海水染成血紅色。”一邊說一邊到了內殿,雲塵子的師兄地門都陸續來到,零落十幾人,分賓主坐下。
眾人如是問,二人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番,繼道:“那天那些武林前輩好象都非常憤怒,一個勁拿些礁石出氣。我們也不敢去問為什麼,師傅也不願意說,隻是琴大俠說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話,我們想來想去沒想明白。”
眾人忙問什麼話,一人答道:“人作孽,天不恕,天作孽,奈若何?”
說罷,全場一陣啞然。誰都明白他們說的那個琴大俠是誰,這個人當年的武林地位,遠勝雲隱上人和二人的師傅,並且武功之高,同輩中無人能敵。是什麼事情能讓一個幾乎可以成為天下第一的大俠說出這樣的話來?惟有肅然。
須臾,無人敢發一言,麵麵相覷,都知此事絕非尋常。
“琴大俠真的這麼說麼?”一個充滿慈祥溫和的聲音綿綿傳來,回蕩在大廳每個人的耳裏。兩名漁夫聞言,全身說不出的舒服,如沐溫泉,溫暖的氣息直透入骨髓,一路風塵疲勞仿佛一下消逝得無影無蹤。正一吃驚,雲隱上人,一個身著紅色袈裟,須發皆白的老僧忽地裏站在兩人眼前,好象憑空鑽出來一樣。那僧人雖然須發皆白,但麵色紅潤,一臉微笑,和藹莊嚴,怎麼看都很年輕的樣子,絕不過五十之年,誰能料到其實已年近古稀。
兩人楞完,正要單膝跪拜,雲隱上人袖子動了動,他們便無法彎下身子,臉色尷尬。
雲隱上人淡淡一笑,道:“無須多禮,兩問少俠方才所言,老衲都已聽見了,不知道兩位島主書函何在?”兩人臉色一整,道:“晚輩這就奉上,此信函乃是琴大俠,諸位武林前輩與家師聯名所寫,求大師發無上佛法,拯救蒼生。”一邊說一邊取了信函交與雲隱上人。
雲隱上人接來信打開看時,良久無言,臉上的微笑一點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悲傷。
不知何時,終於浩然長歎,道:“該來的始終會來,隻是沒料到會是這樣,大錯鑄成,怨天尤人,皆於事無補。老衲一向以為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惜,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