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月夜何處聞吹簫(1 / 1)

是他!尚莞芷揉了揉眼睛,認出麵前的白衣人,便是那幾日前出現在房中、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的人。

不可否認的是,這個男子真的很帥氣,20歲上下的年紀,墨染的雙眉,俊朗的眼目,堅挺的鼻翼,屬於陽光大男孩的類型,即使在茫茫的夜色裏,也無法忽視他身上那種阿波羅專署的氣息。即使,吹奏著泛濫濃濃愁緒的洞簫,都無法掩藏他身上那股子明耀的韻味,反而沉澱出一種別樣的溫潤風情。

尚莞芷略顯尷尬地避開那股灼熱的目光,低頭不語,心裏想著他和的那首詩,暗自嗟歎:這個人,真是個矛盾的綜合體。

兩人就這樣無聲地佇立在朦朧而斑駁的夜裏,猶如被定格在畫卷中,幾分淩亂、幾分曖昧、幾分茫然漸漸在空氣中彌漫開來,耐人回味。

半晌,一陣幾不可聞的笑聲打破了這份莫名的空洞,“上官小姐,你的頭快要掉到地上了!”

“哦?什麼?”聞言,尚莞芷猛然抬起頭,突覺天旋地轉,身子不受控製地向後仰去。下一秒,卻跌入一個溫暖寬闊的胸膛,頓時,頭頂又傳來爽朗的笑聲:“上官小姐的身子仿若借來一般,不大好用呢!”

聽到調侃,尚莞芷慌忙掙脫出泛著淡淡陽光氣息的懷抱,保持一定距離後,撫摸著燙手的雙頰,避開對方的眼,舌頭倍感無措地打著結:“謝……謝謝!”

“上官小姐何須多禮,歐陽冰舉手之勞而已!”歐陽冰嘴邊噙著一抹笑容,好似看戲般,沒有放過尚莞芷任何一個動作和表情。

歐陽冰!尚莞芷在心裏默默地牢記下了這個名字,就算是心理慰藉吧。畢竟,他算是自己在此處熟識的第一人,而且,他看上去似乎、好像、大概、差不多……是個好人。

歐陽冰當然不知尚莞芷此刻的真正想法,隻看著她一會兒蹙著眉,冥思苦想;一會兒卻又舒展開來,露出笑意,還時不時地偷瞥自己兩眼,目光中含著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東西。眼底的興味不由得又濃重了幾分,雙手撫弄著洞簫,身子向前湊了湊,低沉含糊的聲線性感而撩人:“上官小姐,上官小姐……”

麵前突然出現一張放大了數倍的俊臉,令心理準備嚴重不足的尚莞芷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你,你……靠後,靠後一些!”

“上官小姐!?”歐陽冰貌似無辜地眨了眨眼。

“你,你叫,叫我什麼?”

“上官小姐,你名喚上官芷,在下喚你為上官小姐,有何不妥否?”

尚莞芷哀歎數聲,已不止一次有人對她的名字提出異議了,實在懶得解釋,不過,初來乍到,還是浪費些口舌吧!

“歐陽,我叫尚莞芷沒錯,但是,我姓‘尚’,‘崇尚’的‘尚’,草完‘莞’,草止‘芷’,而不是複姓‘上官’!”

“原來是尚小姐,非上官小姐?”

看見歐陽冰恍然大悟的模樣,尚莞芷長出一口氣,解釋還真是件麻煩事!

“還有,請不要叫我小姐,直接叫名字就好了!”雖然知道歐陽冰沒有惡意,但尚莞芷聽到“小姐”這個被現代社會扭曲的詞彙就渾身不舒服。

“這樣吧!”歐陽冰沉思片刻,說道:“我喚你做‘阿芷’,如何?”

“這……”尚莞芷剛想反駁,卻落入歐陽冰真摯的雙眸中,仿佛中蠱了一般,隻能順從地點點頭。

得到許可後,歐陽冰臉上霎時綻放出一片滿意的燦爛,遂再次將洞簫放在嘴邊,緩緩而出的,依稀是剛剛那曲調,隻是,少了幾分淒然,多了幾抹歡愉。

“故聽其巨音,則周流汜濫,並包吐含,若慈父之畜子也。其妙聲,則清靜厭瘱,順敘卑達,若孝子之事父也。……”恍惚間,尚莞芷又回到了某個烈日炎炎的夏日,置身於校園樹蔭下的木椅上,聽著mp3裏的洞簫演奏,靜靜地讀著王褒的名篇——《洞簫賦》。

一曲奏罷,歐陽冰看向尚莞芷的目光中除了玩味,還多了幾許溫柔、幾許探究、幾許複雜……

“歐陽,這曲子叫什麼名字?”尚莞芷從回憶中掙紮出來,倚著橋首的白玉欄杆,擇了一處光潔平整的石頭,隨意坐了下來,視線投向波光粼粼的湖麵,輕聲地問著。

“歸鄉!”歐陽冰凝視著麵前的人兒,柔聲地答道。

“歸鄉,好美的名字!”尚莞芷身子微顫,神情裏透出無盡的落寞,看得歐陽冰心裏陣陣發緊。

“歐陽,可以再吹一遍嗎?”仿若相知多年的至交故友般,尚莞芷抬起頭,望向若有所思的歐陽冰,自然而然地提出了要求,絲毫不覺唐突。

“好,隻要阿芷喜歡!”

幽咽的簫聲在空氣中飄蕩,直到東方透出一絲晨曦。奏畢,歐陽冰輕輕抱起早已酣然入夢的尚莞芷,刻意忽略懷中佳人眼角的淚痕和自己莫名的心悸,快步朝涵湘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