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黃色錦緞帷布裹著絢麗的珠簾在風中沙沙作響.廳堂之上依舊是正襟危坐的鳳騰空,須發飄飄,儼然世外智者,難怪連宇文天都被他騙了.簟秋一身素白的衣裙,身段窈窕,粉黛不施卻已然驚世駭俗.鳳鳴宇早將那花容爛記於心,但當一身女裝的簟秋輕移蓮步,踏上朱紅的地毯時他還是癡了,完全不在意她臉上冷漠的表情及眼中致命的殺氣.她宛如九天仙子輕盈臨世,周遭的所有華麗頓時黯淡無光.
"宇文天已成了地下亡魂,宇文楚毅心慈手軟成不了氣候,島主就放過他吧."
鳳鳴宇臉色一沉,"你舍不得嗎,你愛他?"
"愛?鳳鳴宇你也太小看我了,身為男兒十六年我會那麼輕易的為情所累?宇文楚毅是至情至孝之人,殺父之仇豈會比死好過?你不覺得讓他孤苦伶仃的活在世上無處報仇比殺了他更能折磨他嗎?"
鳳鳴宇打了個寒戰,簟秋眼中的殺氣太盛,原來江湖上的傳言是真的玉家少堡主向來是鐵石心腸,殺人不眨眼,手段之狠辣令人發指."你要他生不如死?"
簟秋嘴角浮上一抹笑容,努力裝成狡黠卻隱埋不了眼底的那份純淨,她骨子裏是那般玲瓏剔透.她不知道她為何會莫名心痛,或許連她自己也為覺察她有多麼在乎他,那個從天羅地網中救出她,陪她去鏡湖療傷的少年;那個一聽她有難便不顧父親反對不顧自己初衷去幫她的少年;那個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守在她身邊,瞞著他不顧死活要幫他報仇的少年.
鳳鳴宇撫掌大笑起來,在簟秋耳旁小聲說:"你真是個小魔女."說著手一揮兩個牛高馬壯的中年漢子押著一個人走上大堂,這人正是楚毅.隻見他身上傷痕累累,白色衣裳上血跡斑斑,一張臉毫無血色,這回染的是他的血.
簟秋凝眸望向他,那憔悴單薄的人兒撕扯她的心,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她拚命裝成若無其事.
簟秋的一番話在楚毅心內翻騰,疼痛如刀絞.其實在天羅陣內第一次見她之時他便知道秀美無雙的玉少堡主是女兒家,他沒拆穿她,他知道她一定有苦衷,於是他一路護送她,最後又因不忍看她每日鬱鬱寡歡而獨闖神兵島.可聰明善良如他卻始終沒能看穿她,他恨."我怎麼就忘了,玉家堡向來為了目的不折手段的.而你又是那個被稱為殺人不濺血的小魔頭玉簟秋呢?"楚毅深邃的眼眸裏盛滿心碎的星光,眼前這個人竟是他拚了命想保護的人,原來自己錯了,她根本不需要保護.
"情勢危急,我別無選擇."簟秋低頭避開他的眼神淡淡的說.
"你根本就沒想過要選擇!玉家堡滅了,你稱霸武林的夢一直沒滅.你不僅要借報仇滅掉柳絮宮和神兵島,你還要出其不意的除掉我宇文父子.天下三雄既滅,你便可以獨步武林了,是嗎?"
簟秋愣愣的望向楚毅,那俊朗的臉上布滿憤怒和苦楚,他朝她大吼,震耳欲聾.簟秋臉色慘白卻笑出聲來,"真不枉與我共稱武林雙璧,既然如此,你殺了我啊."依舊是桀驁的冷笑,衝押他的兩個大漢喝道:"放開他!"拔了肋下寶劍拋向他.
楚毅接劍在手,凝視著泛著冰冷紫氣的劍刃.
"宇文哥哥,不要殺我哥,姐姐!雖然她沒告訴我為什麼要害死你爹爹,可是......可是......"瑾兒從帷布後跑出來,拉著楚毅的衣襟哀求.
"瑾兒別求他,他是在為武林除害!簟秋上前拉過瑾兒叱喝道.
"我本來不信的,可連瑾兒也怎麼說了，就由不得我不信了."楚毅左手輕撫劍身,玄鐵的冰涼浸入胸膛,透過劍光看著麵前的伊人,苦笑一聲,一撒手,劍跌落在地,"哐啷"一聲似心碎的聲音.他蹲下身攬過瑾兒道:"瑾兒放心,哥哥不會殺姐姐,瑾兒跟哥哥走,好嗎?"
"可是姐姐呢?"
"姐姐有她的武林霸主的寶座陪她,她不會寂寞的."
"武林霸主是誰?"
"武林霸主是你未來的姐夫我!"鳳鳴宇見楚毅果真是生不如死.自己抱得美人坐江山不禁得意起來,攬著簟秋的肩,衝楚毅笑著,一臉不屑.
簟秋早已麻木,任鳳鳴宇手搭在自己肩頭,冷冷的說:"放他們走!"
"你們走吧."
"站住,誰敢放他們?"鳳騰空猛然站起身來,打斷鳳鳴宇的話,眾人方才發現雕塑一般的島主.
"爹放他們走吧,他已經成不了氣候了."
鳳騰空直視楚毅,他雙眸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華,眼神晦澀,累累傷痕愈顯狼狽不堪.所有的剛毅都被抽盡隻剩軀殼.鳳騰空仰天大笑,連連揮手道:"去罷."
秋風蕭瑟,慘淡的夕陽裏,楚毅抱起瑾兒,轉身的一刹那,淚水浸濕了三對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