縵紗飛舞,風徐徐,雨送黃昏花易落,烙芙到了趙姬為她安排的寢宮裏,黃昏過後,外麵忽然紛紛揚揚地下起秋雨,一如烙芙此時的心情那般惆悵,趙姬今日不知道去了哪裏,總之派人傳膳時,有人來傳話說太後今夜不會回宮,她倒是省得給這個讓她恨之入骨的女人請安,落了個清靜。
烙芙褪去令她生厭的大紅宮裝,卸去滿麵妝容和發髻上繁瑣的裝飾,隻貼身穿一件薄薄的白色裘衣,外麵披著一件鵝黃色的外衣,捧著一本書慵懶隨意地靠在美人榻上,一頭如瀑布般的青絲更是四外散落著,這時,接烙芙入宮的公公手提一把拂塵,領著一個年級稍大的侍女到了烙芙跟前,烙芙沒有抬眼看,鼻端卻嗅到一股艱澀的苦藥味,她皺著眉頭放下竹簡,抬頭去看那個稍年長的侍女,她手中正提著一個烙芙無比熟悉的藥籠。
“奴婢今後就是姑娘身邊的姑姑,專門伺候姑娘的衣食住行,禮儀舉止,姑娘可以叫奴婢蘭姑。”那蘭姑對烙芙福了福身,然後將手中提著的藥籠裏的湯藥端出來,對烙芙說道:“這藥是呂丞相交給公公帶進宮的,丞相說這藥每日必服,姑娘,雖然現在時候已經不早,但還是委屈姑娘先喝了罷。”
聞著那股熟悉的藥味,烙芙實在不明白,照說她不過是腦袋挨了一記,早就已經大好了,就算記憶還沒恢複,也犯不著日日與這湯藥打交道,如果尚在丞相府倒也罷了,如今她已經入了宮,呂不韋竟還念念不忘地將藥也帶進來,烙芙倒也有些好奇,她一直吃這些莫名其妙的苦藥,倘若有一日她偷偷倒掉不喝,會有什麼後果?
在好奇心使然下,烙芙對蘭姑說:“你將藥放在桌子上,就下去吧,待涼了些顏澈會伺候我喝藥。”
蘭姑聽了烙芙的話卻沒有動,卻也沒有馬上反駁,烙芙對顏澈使了個眼色,顏澈上前伸手欲接過蘭姑手中的的藥碗,蘭姑卻一閃身讓顏澈撲了個空,看見顏澈沒有拿到藥碗,烙芙地拉下臉語氣不悅地問道:“蘭姑,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我初入宮來,又不是什麼名副其實的主子,你當我好欺負不成?”
“姑娘,奴婢不敢,”蘭姑將藥碗捧高,屈膝一跪,麵無表情地說道:“隻是這藥呂丞相和太後都親自吩咐過,要親眼看著姑娘喝下,否則奴婢就是死罪。”
烙芙忽然感到這副場景有些眼熟,細想之下,才驚覺這幾乎與她第一次見如意時的境況想同,那時她也是不想喝藥,如意也如蘭姑一般跪在她麵前,連表情都如出一轍,烙芙對如意一直懷著歉疚,如今也狠不下心去為難蘭姑,隻好從美人榻上起身,端過藥碗一飲而盡……
翌日,當第一縷晨光透過窗欞灑在烙芙寢宮時,趙姬回到宮中,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差人給烙芙更衣梳妝,心裏更是盤算著要怎麼控製烙芙,然後製造嬴政與烙芙的邂逅,殊不知她此想法純屬多此一舉,嬴政早就派人盯住烙芙,對烙芙的行蹤更是了如指掌。
烙芙被蘭姑從睡夢中叫醒,看著手中捧著各式各樣的物什魚貫而入的侍女們,烙芙一個頭兩個大,她不就是起個身,用得著找這麼多人過來服侍麼?
“姑娘,今日是姑娘來的第一日,所以有些事奴婢還是要跟姑娘交代清楚,雖然姑娘的身份暫時是宮中的客人,但太後吩咐過奴才們要照伺候主子們的程序來伺候姑娘,一樣都不能少,”蘭姑說完這個開場白,便麵無表情照本宣科般念著宮中的規矩:“晨起時先要用晨鏤潔麵。”
烙芙一聽這個名稱不由地雲裏霧裏,晨鏤?什麼東西?好在蘭姑話音一落,左側的一個侍女走到烙芙跟前將她手中的蓋子揭開,精致的盤子中盛的竟然是一條白布巾,原來這就是晨鏤啊!接著蘭姑又開始念,她每說完一樣就有侍女會上前將手中的東西展示給烙芙看,從潔麵到用絲線刮麵上的絨毛,從刮絨毛到漱口水,又從漱口水到剃手腳指的死皮,總之零零總總,待蘭姑一樣一樣交代完畢,已是日上三竿了。
侍女們待蘭姑將所有事項交代清楚,就開始在烙芙身上忙活開,還沒等她們做完這些繁瑣的事,烙芙已經錯過早膳的時間,這時趙姬在宮人的攙扶下緩緩走了進來,以蘭姑為首的侍女們紛紛見禮,然而烙芙沒有起身,甚至連頭也不回,拿起被侍女放在桌上的桃木梳,對著菱花鏡輕輕地梳著一頭及腰的長發,趙姬對烙芙的傲慢倒也不惱,素手一揚袖子一揮,所有圍在烙芙身邊伺候的侍女便都退到一旁。
趙姬徑自走到烙芙麵前,半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著烙芙,然後伸出戴著金護甲的食指輕輕抬起烙芙的下巴,烙芙放下手中的梳子,據傲地與趙姬對視,趙姬抬起另一隻水袖掩唇而笑,讚道:“年輕就是年輕,冰雪般的肌膚玉做的骨啊!”
離烙芙最近的一個侍女新進宮不久,聽到趙姬誇讚烙芙,也不禁感慨道:“是啊,姑娘肌膚就像我家剛剝水煮的雞蛋一樣,就算不搽粉也美得像天上的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