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爹爹……一直是個很好的人呢……”
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努力的揚起嘴角,綻開虛幻的笑,如盛開的蓮花,卻又蒼白的似要凋零。
我靜靜地看著她眼中的流光稍縱即逝,小小的我並不明白那代表什麼?隻知道那時的娘親很美!
“……他其實……是……為了我們好……我知道……真的知道……”娘親的聲音有些哽咽,氣息越來越微弱。
是嗎?我有些迷茫,想起幾日前爹爹以通奸的罪名將娘親打地遍體淋傷,嘴裏憤恨地吐出‘休妻’兩個字。
休妻?是什麼?我有些疑惑,隻清晰的記得娘親在聽到這兩個字後刷白的臉,不顧自己受傷的軀體苦苦哀求,那時候的我清楚的感覺到她心裏的萬念俱灰。
心像被什麼紮了一下,不是很痛,卻很刻骨,指尖因用力過度而泛白。嘴角嚐到鹹澀的味道。
“靈兒不可以恨爹哦……”
不可以恨爹哦……
細弱的話語飄蕩在耳邊,我呆呆地看著她纖瘦的手在眼前滑落,那猶帶溫熱的觸摸依舊停留在臉上,那望著我憐愛的眼神卻已被空洞取代,在我心底揮之不去。
我迅速站起,仿佛剛清醒過來一樣顫抖地後退,有些害怕麵對眼前的一幕。卻不小心撞落身後正在燃燒的燭台,它帶著小小的火苗滾向輕紗低垂的床帳,如饑渴的野獸迅速吞噬眼前的一切。
我流著淚呆呆地站在那裏,忘了反應,眼裏的水光映襯著肆虐的火蛇襲卷著床上的身影。
火,不斷的狂舞,燒噬,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映襯著我蒼白的臉,有種妖異的美,像是一朵盛開在紅光中的火蓮,窒息、豔麗。
‘碰——’
緊閉的門被撞開,一名頭頂雙髻的少女跌跌撞撞地衝進來,抓緊我的手氣息不穩地道,“小姐!小姐你沒事吧?”我對她的焦急充耳不聞,隻呆呆地盯著吞噬殆淨的床榻。注意到我的異樣,她怔怔地順著我的視線看去,待看清是什麼時,她掩嘴驚呼,我不自覺握緊她的手,蒼白的臉上空洞無表情,她回神,什麼也沒說,直接把我拉出快要崩塌的房屋。
我坐在床沿,張大的眼中毫無焦距,此刻的我試圖把身邊的一切都擯棄在外。
蔡敏停下跺步的雙腳,在我麵前站定,凜冽的目光如刀子般割在我身上,“你還不肯說是吧?!信不信我一掌打死你!”
“爺!不要!小姐她並不是故意……”
“滾開!這裏沒你說話的份!”看也不看地踢開跪於地麵的少女,他陰沉著臉對我咬牙道,“你是故意的?故意在我大喜的日子觸我眉頭?是不是?!”我目光一閃,最終又趨於平靜。
“你娘是怎麼教你的,是她教你這樣忤逆我嗎?”
娘?我心一顫,腦子裏閃過一雙空洞的眸子,起火前的一幕深深的印在腦海裏,揮之不去,心,仿佛痛了一下,眼底的酸澀凝聚成水光,隱忍著不讓它滑落,都是眼前的男人害的啊!
不可以恨爹哦……
娘……
看我仍不作聲,蔡敏死死地盯著我與娘親相似的容顏,突然無預警地嗤笑,“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什麼意思?
我一怔,朦朧的視線定在穿著大紅喜袍的男人身上,可他並沒有看我,隻是瘋癲般地自顧自笑了起來,我有些茫然,視線不自覺的掃向趴跪在地的蝶衣,剛好撞上她一臉忐忑的回視。
“爺。”門外響起敲門聲,打斷了房裏詭異的笑聲。
“都處理好了嗎?”
“回秉老爺,都處理妥當了,隻是……”
“說!”
“……”
察覺到對方的不對勁,蔡敏打開門,看到管家欲言又止的模樣,臉一沉,大步走了出去。
愣愣地盯著爹焦急遠去的背影,浸著水光的視線有些模糊,我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裏是什麼感覺。
“小姐……”蝶衣擔憂的聲音響在耳側,我茫然回神,依舊望著爹消失的地方,輕輕地道,“爹好象很生氣。”
“你不要放在心上,爺他隻是……隻是……”蝶衣咬著唇,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我。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般張口,“對了,夫人她……”
“爹的婚禮被我搞雜了吧,新娘一定很漂亮,聽說還是個公主。”飄渺的聲音虛幻得不真實,我像沒聽到她的話一般呢喃,是問自己又像是問旁邊的她,“會有娘漂亮嗎?你說……會有娘漂亮嗎?”
蝶衣心疼地看著我眼角滑落的淚水,咬了咬唇,最終什麼也沒說地垂下眼瞼,任那承載著各種思緒的眼淚風幹在空氣中。
幽幽的黑夜,仿佛藏著無數的怨魂般哀哀低泣,蒼白的燭火,掙紮的搖曳著,似滅非滅,,我一身素縞,麵容平靜的燒著冥紙,微涼的夜風帶起盆中星火點點吹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