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閭裏春容染襟衽(1 / 2)

“小黃瓜!你別狂,誰不知道這建陽一條街都是我青花嬸子的地盤,誰容你這般放肆!”

“嘡”的一聲,一根擀衣杖在空中打起一個飛旋,落在我的麵前,我向後一跳,一條癩毛狗夾緊尾巴從我身邊一掠而過——我的名字現在叫做黃瓜,意思是滿身疙瘩,一頭歪刺。我現在的打扮是這樣的,身上圍了一條灰不溜丟的牛鼻子狀圍裙,頭上包著一塊髒得狗都懶得叼的頭巾,身上更是油膩醃臢人見人厭。我用衣袖粗魯地一擦鼻子,嗤通一聲吸進去半寸鼻涕:“這水井是我先來的,我全包了!”我把擀衣杖一腳踢飛,旁邊三個看熱鬧的無賴嗷的一聲連忙躲開。我蹲下身體,繼續用力漿洗一大堆滿是汗臭的髒衣服,擠出來的水跟淡墨汁似的。

青花嬸子越發憤怒了,晃動著兩隻****:“你們百樂門的衣服,臭成這樣才拿出來洗。”她捏住鼻子:“連我都怕被熏臭了,還敢上我們的井台?”百樂門是附近的一個百戲雜耍班,小吱和璿玉在裏麵找到了合適的工作,而我,則成了那裏的一名雜役,每天在這些雞飛狗跳的地方與人搶奪水井,爭買便宜菜,動不動就滿口粗言,指桑罵槐,乃至大打出手。

今天為了搶這個井台,我和“建陽一霸”青花嬸子又幹上了。

數言不合之下,我們扭在了一起,水井旁邊青苔濕滑,我們滾在青石板上,渾身都是苔蘚。街上一幹遊手好閑的男女老少在一旁大聲叫好,鬧得整個街坊裏此起彼伏。我從青花嬸子肥胖的軀體下逃出來,看到她家的蘆花母雞正從旁邊走過,扭動的肥屁股簡直跟她家主人一副模樣。我搶步上前,對準雞的****就是一腳,那雞咯咯咯尖叫著被我一記妙傳,撞在了照壁上,斷裂的羽毛飛得到處都是。青花嬸子慘叫一聲,拍著腿道:“我的雞!我的雞!”披頭散發向我撲過來,擰住我的細胳膊。

“軍爺來了,軍爺來了!”有人在大聲叫喚,水井欄杆邊上圍觀看好戲的眾人邊笑邊逃:“快走快走,軍爺來了。”長安城的平民害怕當官的,尤其害怕軍隊裏當官的。那些人不但仗勢淩人,且脾氣暴躁,招惹了他們便會死無葬身之地。現在一聽此話,我和青花大嬸立刻鬆開手,分別搶起自己的衣裳簍子,向不同方向作鳥獸散。

我拖著一大筐水淋淋的衣裳,低頭走路,一頭撞在一個人身上。我向左讓開些,他便擋在左手裏;我朝右邊閃開,他也在右邊攔住。我走不脫,心中懊惱,抬頭一看,一張黝黑英俊的臉出現在我的麵前:“趙大哥?”

“黃姑娘!”趙破奴一身戎裝,人卻還是那樣,未語先紅。我拉住他的鐵皮護腕:“快跑快跑。”一口氣跑到一條小巷子裏才停下,放下衣簍抹著汗。我探出頭看外麵:“有軍爺來了。”

“黃瓜姐姐!”一個男孩的聲音傳來,我看到是小憶,臉跑得紅撲撲的。他也是建陽這條街上的街坊,今年十五歲。母親生病在床上,家裏家外都是他一個人操持,我看他可憐,弄些百樂門的剩飯剩包子給他,所以我們關係不錯。小憶道:“原來這軍爺姐姐認識啊,唬了我一跳,以為他把你抓去了。”他小眼睛一眯:“這樣子我就放心了。”我拍拍他的肩膀:“今天晚上我們那邊做餃子,記得帶個大些的碗在窗戶下等著。”小憶笑道:“我最愛韭菜的呢。”我扇他一掌:“得寸進尺。”

趙破奴樂嗬嗬地看著我們,等小憶走後,我問他:“期門營裏這陣子不忙嗎?”他撓撓頭故作輕鬆道:“也不是,例賽得了第一,可以有一天休假。”他要幫我拿衣簍,我不讓:“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去看璿玉姐姐表演節目吧,現在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