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暴怒被我攔下以後,去病又恢複了戰場上固有的冷靜睿智。
對於我和去病這樣的人來說,毒蛇露了牙,也就是露了它自己的行藏,要我們放過這種事情是很難的。
回到府中,我乖乖地“奉旨保胎”,他名正言順地出入朝堂,調查禦馬廄的事件。不幾天,禦馬廄一個馬官神秘死亡,去病也似乎斷了線索。
沒有線索的時候就意味著有了新的線索。去病看出來此事的背後指使人是皇上欲保全的人。這樣,範圍一下子就縮小了很多。
對去病心有不軌的人可能很多。
漠北匈奴族數次派來暗殺者,朝堂上或覬覦去病的職位,或不滿於對匈之戰的人從來就不在少數。可是,這樣的人又要受到皇上的保護,那可就少而又少了。
王夫人就是第一個,當今太子,衛皇後的劉琚並不能讓皇上稱心如意,她的兒子劉閎就有了問鼎皇權的機會。去病和衛大將軍如同衛氏的兩大臂膀,雖然表麵如今衛霍分權,關鍵時刻,去病是必站在衛氏一族的立場上。
而且,王夫人入宮早,在宮中培植的勢力比較健全,她有可能擁有在禦馬廄為她效力的人。
不久之後,去病又嗅出了另外一個人,那就是今年五月份才進入宮中的李夫人。
我曾經擔任過李夫人的入宮伴舞,對於這個女子我還有一些了解。她是中山國人,中山王劉勝號稱富甲天下,她卻沒有仗著容貌出眾在中山國謀求一席之位,而是攜兄帶弟遠赴長安。
她的兄長李延年精通音律,因而淨身入宮伺候皇上。
此時的皇上與當年遇上衛子夫的皇上已經不同了。當初陳阿嬌善妒,不容皇上多見美人。如今的皇上粉黛三千,心思又都在國事上,把美人不過視作玩物。哪怕是國色天香,在他眼中也不可能成為唯一。李夫人如果憑借乃兄的途徑去見皇上,顯然不夠有震撼力。
於是,李夫人便先設法認識了平陽公主,借助衛府需要通過美色籠絡皇上的機會,到春山畫堂讓柳殊兒編排舞蹈,以她所能做到的最高貴的身份,最驚豔的出場征服了皇上。
如果不是陳娘娘外出回宮,變得神秘多才,令皇上牽掛不已,這位李夫人怕早已取皇後地位而代之了。
那時候,隻因我的容貌與她略能平分豔色,她便關照柳殊兒將伴舞者都將臉畫成金線綠色。此人步步設計,精細狠毒絕非王夫人可以比擬的。
去病又找出李夫人背後有一個弟弟叫做李廣利,此人今年也有二十三歲了,喜好軍事,在軍營中騎射都不錯,深得皇上的喜愛。
皇上因衛皇後而培養出來了衛大將軍、霍去病,現在似乎也隱隱有意要扶持此子,讓他成為霍去病第二。
如今大漢與匈奴的對峙之勢,已經相當有利於我中原地區。
去病的連番驕人的勝績,在這些目空一切的軍中新貴心目中,造成了匈奴人今不如昔,稀鬆平常,一擊則潰的印象。
他們自以為自己有才難以施展,引用了東方朔的《答客難》,說當今天子乃是萬乘之主,天下英才猶如車輪的輻條都隻能指向車軸,所以很多人一旦位置被別人占有,就很難找到晉身之階。
意思是,霍去病沒有什麼了不起,隻不過他占著這個位置,換了別人上陣,一樣能夠在河西將匈奴人打個落花流水。
去病認為,禦馬廄的事情應該是兩位夫人聯手而成的。
她們就是要讓我受驚,讓去病發火,在皇上的地盤上做下皇上不喜歡的事情,這樣皇上才能夠早些將政治的天平傾斜到李廣利的身上。
她們對去病的個性看得十分透徹。
知道去病軍人血性重,一定控製不住。那天,幸而我及時阻止了去病的雷霆震怒,否則,去病一旦發作釀下錯事,這件事情背後她們還藏著多少殺著,真是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