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望生橋見過了去病,我的日子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嬗兒開了蒙,跟當代大儒趙長庚先生學習《論語》,有時候會跟我談起功課,說得還有一些小道理。皇上越發頻繁地召嬗兒去宮中論談。不知道泱泱大國的君主和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能夠談論出些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我陪著去過幾次,嬗兒表現並不出色。我冷眼瞅著他跟其它的孩子,並沒有太大的不同,隻是皇上很欣賞他而已。
皇上對於嬗兒的偏愛令人感動。我讓嬗兒繼承景桓侯的爵位,也曾經遭到很多人的不信任和猜忌。在這麼一個沒有合理科學手段確定血緣關係的朝代,若沒有皇上的撐腰,我們也很難在這裏立足。
這幾年在長安城,我看出此處並不是什麼太好的棲身之地。
之所以承受下這些,就是希望這些消息能夠傳到去病的耳邊。我始終堅信,去病不會莫名其妙離開人世。他一定會在某個時間,悄悄潛回這裏,帶著我們離開這裏。
可是,望生橋之會,讓一些重新變得撲朔迷離。我對於他的生死,不再像剛從暗香閣出來的時候那麼肯定。
“娘,娘!”嬗兒穿著寬袖的袍子,用白玉的腰帶束住腰身,看起來也算有一些小男人的樣子,他一邊在小桐的催促下,解去入宮覲見的大衣裳,摘下發髻上的紫玉煙雨冠,一邊向我這裏直撲過來。
琉璃的珍珠門簾被他的身子撞得嘩啦作響,他說:“娘,皇上要去泰山封禪。”
“泰山?”
嬗兒的臉上很興奮,小小的麵頰漲得發紅:“娘,皇上要登臨泰山築壇祭天,向天地宣告平安。皇上還說,他要帶我一起去泰山,娘!泰山是不是很高?皇上說每一步都要自己登上去,皇上還說……”
“好了好了。”我算是聽明白了,“皇上要帶你去泰山封禪?”
嬗兒安靜下來:“娘,你去不去?”
“嬗兒自己想不想去?”
“想!”孩子的聲音響脆得令我顫抖。
我笑道:“那就去吧。娘去不去要聽皇上的吩咐,封禪乃是我朝大事,讓你去是皇上對你爹和你的恩寵,其他事情不要強求。”嬗兒究竟會在這個長安城裏生活多久?我也不知道。我想,讓他知道一些奉承帝王之道的方式也是應該的。
嬗兒有些失望,知道我的脾氣,忍住一定要我去的心思,說道:“娘,你不在,我也會很好的。”
“娘明白你很能幹。”嬗兒和去病是不一樣的,皇上遲早會明白,嬗兒是嬗兒,去病是去病。這個孩子從小的性格比較溫和,對於武學的領悟也不是太出色。
那桀驁與飛揚,隻是屬於他父親的時代,而這一切,已經都過去了。
“李郎官在建章營帶了五千兵馬在訓練……”嬗兒喋喋不休說起他崇拜的偶像,李陵。
李陵是李廣老將軍長子李當利的遺腹子,也就是李敢的侄子,現在快成了皇上心目中的霍去病第二。今年的年歲不過十六七歲,小小一個郎官,能夠帶五千兵馬,這份榮耀恐怕很少有人能夠與他比肩了。即使是當年的去病,十八歲時也僅能夠指揮八百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