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可以睡在小廟裏,難道就不出門了嗎?
一定要把我的棉襖搶出來!
是我自己從火裏搶出來的,蔡九也沒有話說,賭賬兩清了!
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勇氣,李雩不顧一切地衝進了火場中,身後是一連串的驚呼聲。
大家還以為他是去救火的,誰也沒想到一個平常沒皮沒臉的小無賴能夠有如此的英雄氣慨,那些善良的村民對他刮目相看,幾個女人眼眶都泛紅了。
少年英雄,了不起啊!關鍵時刻見人心!我們全都看走眼,太對不起他了!滿天的神佛保佑他吧!
……
李雩進到祠堂後,濃煙把他嗆得直咳嗽,眼睛也熏得睜不開。他有些後悔了,雖然棉襖要緊,可搭上一條小命就太不值了。
李雩拍熄了衣服上的火苗,回過頭一看,也不知道怎麼不要命衝進來的,似乎身後的火比祠堂裏的更大。不管了,既然拚死拚活進來了就沒道理空著手回去!
他走到牆邊的櫃子旁,上麵有一把大鎖,得要找個工具把它砸開才行。他的眼睛四處逡巡著,眼光落在了香案上的一個大木匣子上,親眼看見村長把份子錢放進去的,如果我把它搬出去,人們是不是多少會意思意思?隨便給一點豈不是比那件破棉襖強多了?它裏麵還有劉家村的族譜,可比錢更加珍貴,搶出去後人們應該要怎麼感謝我呢?乖乖,這一生一世都不愁吃喝了呀!
想到這裏,熊熊大火似乎也變得沒有那麼可怕,這個祠堂簡直是一座寶山啊!李雩得意地擦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走過去細細撫摸著木匣子上精致的雲紋。
正美著,一根燒得一半都變木炭的橫梁帶著火舌重重地砸了下來……
李雩的頭重重地痛了一下,痛得想要大喊卻喊不出來,別提多難受,恍恍惚惚間,祠堂裏裏的大火一點兒也不熱了,眼睛也不熏得難受,隻是身上有些輕飄飄的。
這是怎麼了?李雩心裏正在納悶,眼前出現了兩個模糊的身影,穿過火場徑直地走了過來,大火似乎傷不了他們分毫。
等到他們走近,李雩才看清楚,他們一個穿黑一個著白,臉色都蒼白得可怕,頭上戴著尖尖的帽子上分別寫了四個字。李雩隻認識其中的三個,分別是“一”、“財”、“了”——呀,是“一見生財”和“你也來了”。
李雩的喉嚨發幹,全身僵硬,一動也動不了,難道他們就是傳說中的黑白無常嗎?莫非世上真的有鬼?他們來了,是不是證明……證明……證明我已經死了嗎?
二人居高臨下隨便打量了李雩一眼,又對視著點了點頭,一副枷鎖落在了他的頭上,緊接著雙手被牢牢卡住,黑無常就像牽著頭牛一樣轉身就走。
李雩還沒有反應過來,重重地摔了一跤,摔跤後他倒清醒了,大叫道:“你們是誰?為什麼要抓我?”
“心裏明白,還裝什麼糊塗?”跟在後麵的白無常破鑼一樣的聲音說道。
李雩的心往下一沉,回過頭剛想罵幾句卻看見自己趴在了木匣子上,臉上猶自掛著詭異的笑容,一根橫梁壓在頭上,鮮血從後腦勺上汩汩地流了出來。
李雩坐在了地上就像一攤爛泥,心想完了,看來這回是真的死了,難怪一大早左眼皮就一直跳,原來今天是自己的死期。
他從來沒有想過死,看到村裏的老人步履蹣跚,彎背駝腰,老態龍鍾的樣子還跑前跑後地取笑他們,現在才知道人能活到七老八十就是福啊!如果可以再多活兩年也好,要試一試象桂嫂說的那樣好好過日子是什麼滋味……我……我還沒來得及成親呢,哪怕是個醜女人……
李雩像個潑皮無賴一樣賴在地上,被黑白無常強行拉了起來,他頓時口出惡言,就像曾經對那些老實巴交的農民一樣瘋狂地揮拳相向,卻沒有得到半點便宜,隻吃到了更多的苦頭。
“二位大爺,能不能寬限兩年?”這句話李雩聽到了簡直不相信是自己說出口的,tmd太賤了!
“哈哈……”“哈……哈……”兩無常笑得人毛骨悚然,卻不答話。
李雩低下了頭,無奈地想:是啊!怎麼犯傻了,聽過那麼多的神話故事,為什麼連常識都不知道?向黑白無常求情能有用嗎?
……世上真的有鬼,那麼神呢?神是存在的嗎?當人遭難時,平常享受人間香火,高高在上的神呢,神在哪裏?還有……藥師爺呢?李雩從來沒有象此時此刻一樣熱切地希望世上有神靈,能夠從天而降救了自己,又覺得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恐怕沒有什麼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