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五日晴
宜出行入葬,忌會友
進到晉陽腹地後,大家發現這是一個窮地方。到處都是破衣爛衫的叫花子,他們麵黃饑瘦,一個個目光呆滯,看到四人雖然衣服破損,但明顯材質高級,一窩蜂地擁了上來,伸出髒兮兮的手。
這時也顧不得不許生人靠近兩丈以內了,他們打發了一群,卻又圍上了更多,帶出來的銀兩不多,隻好打躬作揖,求他們放行。
城裏都沒有幾家商鋪,可是其中一座集ji院、賭場和酒樓於一身的迎福樓卻比集粹樓氣派多了。在路上還見到幾家朱漆大門,門口蹲著大白玉獅子,守門的小廝遠遠地就叫四人走遠一些,顯然在他們眼裏四人風塵撲撲也和叫花子差不多。
從城裏貫穿南北的主道出了城,又走了兩個時辰,地勢變得險峻。
從路邊衝出一隊人馬,大約有二十幾人,手中長長短短的木棒、鋤頭、扁擔等農具,穿得都是補丁上麵打補丁,破得幾乎衣不避體,連鞋子都沒有,一個個麵露菜色,為首一大個子獨眼龍大喝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這句話都說了幾百年了,這劫匪怎麼就沒有一點兒創意呢?紫蘇“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咦,還有個小姑娘!”獨眼龍把紫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極不文雅地摳了摳鼻孔道,“長得挺白淨的,養兩年給老大當媳婦兒。”
居然想把紫蘇當童養媳,把厚樸的鼻子都氣歪了,真想用無情棒狠狠地教訓一通。
厚樸還沒有動手,紫蘇自己就已抽出情絲,勒住了獨眼龍的脖子把他拉了過來。那一幫小嘍囉們倒也訓練有素,也不慌亂,把四人包圍在其中,一個看起來才十一二歲的小嘍囉撒腿就往後跑,一邊跑一邊扯著嗓子大喊著:“老大,老大,紮手的來了!”
李雩仔細看了看這獨眼龍,他二十三四歲,公平地說如果不是少了一隻眼,這家夥還算得上威武,就是嘴太賤了點。
“你們敢動我,大哥來了叫你們好看!”獨眼龍毫不畏懼地嚷著。
“哦,是嗎?”
李雩一揮手,厚樸得到允許,三下兩下把圍著的二十幾個小嘍囉打得全趴在了地上。
獨眼龍急了,掙紮了兩下,紫蘇幹脆把他捆得個結結實實丟到了路邊。
李雩問道:“說吧,這是什麼山?你叫什麼?你的老大叫什麼名字?你們怎麼不老實種田,跑到山上當山賊?殺人越貨的事情做了多少樁?”
獨眼龍把頭偏到了一邊,一副打死也不說的硬漢架式。
“看來不吃點苦就不會招呀,那就怨不得我了。”
虛雲心領神會地在獨眼龍後腰上一腳踢了過去,把他踢得在地上滾了兩滾,讓他受了點皮肉傷。
“有種你就殺了我,我王發是不會出賣大哥的!”
四人又好氣,又好笑,這王發嘴硬得很,卻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王發疑惑地看了一會兒,一本正經地說:“你們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不要以為你們幾個笑得好看,我大哥就會饒了你們……你們是不是怕了?快給我鬆了綁,要是識趣我就幫你們說幾句好話。”
四人笑得肚子痛,紫蘇甚至忘記了他最初時的無禮,指著王發,笑得花枝亂顫道:“好好……看在……看在你把我們都逗樂的份上,我們也不要你的命了……我們好久沒……沒這麼開心了。”
“好大膽!看看到底是誰要了誰的命?”一聲沙啞的男低音。
四人抬起頭,又大笑起來,笑得更厲害了。紫蘇站都站不直,隻有靠在厚樸的身上。虛雲笑得眼前一片霧濛濛的,連人也看不清了。李雩還想保持嚴肅,可實在繃不住,索性大笑起來,而且笑聲還最大。
與大漢一般的聲音一點也不搭調,一百多叫花子一樣的山賊簇擁著一個著錦鍛直綴的少年,一塊破布一樣,還髒得看不出本色的旗幟上寫著一個歪歪扭扭的“李”字。直綴是文人服飾,穿在他身上明顯偏大,嫌拖在地上礙事便用根草繩把下擺係在了腰間。最有趣的是他細胳膊細腿,長得其貌不揚,卻鼻孔朝天,不可一世宛如那天躺在藥師廟前的小叫化子李雩。
這一大群人兵不兵,匪不匪,象叫花子,又象是戲子,李雩等人根本就沒把他們看在眼裏。
那少年也懶得多話,手一揮,那些嘍囉出列成一字長蛇陣,到了四人跟前又變成了鐵桶陣,把他們和那幾個受傷的同伴分隔開來,走在最後的幾個把傷者扶了回去。